祸水美人(109)
管事和朗峰双双松了口气,可随即又担忧问道:“可主子现下昏着,何时能醒啊?”
柳郎中拧了眉头,摇头道:“毕竟震了肺腑,只怕要有些时候才能醒来。”
管事闻言也跟着皱眉,叮嘱道:“柳郎中这些时日就莫要出府了,主子昏着,这给主子将养身体的一应事务都还要仰仗您呢。”话说的好听,实则就是变相囚禁,毕竟秦彧一倒,这京城朝廷的风向只怕是要大变,无论如何,不能将今日的消息传出去,柳郎中自然也得被留在府上。
郎中不傻,听出了管事的言外之意,也安生应下了,这当口,他若是真出了将军府,只怕前脚踏出府门,后脚就会被府上暗卫取了性命。
“还要劳烦柳郎中盯着煎药,此处奴才与朗峰侍卫看着就是。”管事说完这话,柳郎中便退下煎药去了。
眼看着柳郎中离开,朗峰又开口提醒管事:“府上人多口杂,管事务必让下面人闭紧了嘴巴,主子受伤晕倒的事,半点风声也不能泄露。”
管事也想着这事,闻言交代朗峰守好秦彧,自己出去处理瞧见秦彧晕倒的奴才。
内室只剩朗峰守着秦彧,他跪在床榻前,几乎不敢错眼。
熬到天光微亮,疲惫难忍,朗峰无意识合了眼。
正值日光与月影交响辉映的时辰,床榻上的秦彧眉头紧锁,即使不曾掀开眼帘,也能让人读出痛楚。
满是寂静无声,光影半明半暗打在秦彧脸上,在这诡异的安静中,他脑海中的景象几经变幻,如同陷入一个挣扎迷惘却不可逃脱的梦魇。
他明明身在将军府内,神魂却似穿越数载光阴流水,踏破虚空万里来到十余年后的深宫庭院。
那是一个雷雨天气,乌云蔽日电闪雷鸣,宫中一处最为精致华贵的宫殿旁那处荷花池旁的一座亭台内,那个他梦中梦了无数次的女子着一身红衫裙独自凭栏,眼中满是哀愁的瞧着一池雨打霜残的荷花。
美人哀愁荷花残落,是凄凉之景,却也让人怜爱。
可秦彧心中,此刻却只有涩痛,那种痛像是一处久治不愈的伤口,被人用刀刃一次次破开缝合。
荷花池,红衫裙,是梦中那女子溺死的情景。
第66章
秦彧眼中的……
秦彧眼中的世界急剧变化, 他的意识从雨天的荷花池亭台旁,来到御殿之上。
那个同他生得一模一样的男人立在舆图前,凝望着他治下的万里河山。
江河万里风光, 坐拥它的帝王, 却一度想毁了它。
他覆手而立,面色淡漠无情。
宫中的内侍捧着茶水入内, 恭敬道:“主子,药已经送去玉露殿了。”
玉露殿,那是那个女人所居的宫殿。
旧时那女人曾问过眼前的这个男人,问他为何独独是她。
他无法回答, 心中却浮现句诗来——“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情爱与欢喜总是如此,道不清言不明,只能怪命运让他们相逢, 怪这一遇一惊鸿, 诱他下修罗地狱做恶鬼阎罗。
秦彧明明不记得梦中的从前,脑海中却不受控的浮现眼前这个与自己生得一般无二的男人和玉露殿荷花池旁那女人的过往。
一幕幕如光影闪现, 他努力想要抓住,却又眼睁睁看它溜走。
这时, 耳边响起那男人的声音。
秦彧听见他问:“她服了药吗?”
内侍抿唇暗暗叹了声道:“已经用过了。”
这话一出口,那男人手指似是颤了一颤,可只一瞬便又毫无动静, 秦彧疑心是自己看错眼了, 又听那内侍语重心长开口:“陛下,落胎药伤身,娘娘她的身子本就孱弱,经此一遭更要费心将养了。”
内侍说这话时, 想到玉露殿那位娘娘,心里叹了句可怜。
深宫女子有孕,自古以来都是喜事,可谁想到,他们陛下,最厌子嗣,喜事也变丧事。
落胎药?秦彧心头大惊。
那男人听了内侍的话,脸上表情有刹那变化,随即又恢复如常,他问内侍:“那、她可有说什么?哭了吗?”
内侍闻言想到他去玉露殿送药时,那位娘娘的模样。
玉露殿最是金贵华丽,一应事务都是宫中最好的,那娘娘腹中胎儿都显了怀,正倚坐在软榻上绣着婴孩衣裳。
见他带人端着药来,还冲他柔柔一笑。
这内侍有好友是金陵人士,曾与他提及过宫里如今这位娘娘,说是这位娘娘未出嫁前在金陵城最是恣意张扬,少女年岁醉登花楼酒鞭名马好不娇纵嚣张。
可他瞧着如今的这娘娘,是半点也瞧不出少女时的恣意模样,只觉通身的宁静柔婉。
也是,一女三嫁,半生零落,幼年丧母,婚后丧夫,母亲蒙污,生父不详,女儿早夭,种种磨折苦难,练就了如今这个笑容温婉娴静的深宫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