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归来时(18)
“因此仅一颗便威力极大,且很容易在敌方军营中蔓延开,形成瘟疫。”
众人闻言,动作统一的纷纷遮掩口鼻,好似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
江流无暇担忧,反而觉得不解:“既然是这样好用的武器,为何我从没听说过?难道不应该早就普及至各大军营了么?”
“弹药投入使用后没多久,观将军就把配方毁去了。”观亭月开口时,嗓音里无端带了几分复杂的深沉,“因为这毒火弹不仅伤人,还伤土地,受毒药侵袭的地方数年内寸草不生,祸及百姓。而且……”
她眉头轻皱,“炼制过程中还需要以人试药。”
墙左墙右的一干男女老少回过味来,终于弄清楚了赎金一事的全部因果。
有人打了个激灵:“这么说他们到处抓人其实是为了……”
回头再仔细琢磨写书信的用途,不想还好,深想之下竟周身发凉。
倘若所有的人质用尽,而配方仍未调制成功,届时山道上的百姓已听到风声鲜少出门,石善明又该去哪里找人来填?
某个答案显而易见。
家中妻儿老小还不知他们已身死,接到亲笔所写的书信,必定会四处筹钱,而后带着殷殷期盼,送到谷地……
这比在山中守株待兔可简单有效得多。
隔壁立马有人踹了那公子哥一脚,挖苦着笑道:“大少爷,怎么样,你还要回牢里给那帮杀人如麻的兵痞们当孝子贤孙吗?”
对方瘫在墙下好似吓懵了,圆瞪着双目发呆,良久才反应过来,猛然摇头。
“不、不回去,我不回去了……”
燕山的视线在他身上轻描淡写地一掠,随即说,“‘白骨枯’的配方被销毁,在观家军中也属于机密,对外只宣称是失传。”
他不自觉地带了点意外,“你连这个都知道?”
“……”
有时候解释得太细致了也不好,她险些忘了隔壁还有一位观家军的友人。
观亭月清了下嗓子,“……我那位朋友军阶比较高,这些也是她闲谈时提到的。”
对面传来一声不甚善意的冷笑,“她倒是什么都肯同你讲。”
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燕山突然生出某种难以言明的预感,这种感觉十分幽微,来得毫无理由。
他侧目犹豫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倏忽轻缓下来。
“诶——”
“你说,你的朋友在兰州麒麟营待过?”
观亭月莫名了一下:“嗯?……嗯。”
燕山动了动唇,问得谨慎且踯躅,“那她……叫什么名字?”
名字?
观亭月涌到嘴边的话悠悠刹住,又觉得横竖披了个“朋友”的皮,如实说也不会怎么样,便要回答:“她……”
正在这档口,远处的一块制牌蓦地撞进余光里,昏天黑地,实难瞧清那究竟是什么,她却起了个不详的念头。
这念头还没来得及显现轮廓,下一刻,内锁的门再度被打开。
去而复返的叛军士兵信步走了进来,浑然不知这四方石室中竟如此热闹,犹自嘟囔,“嗐,我说是掉在这儿了吧,偏不信,非得回营房一趟。”
他弯腰去捡,周身却忽的起了层骨寒毛竖的危机感,他下意识地抬头,冷不防和面前一众视线交汇,手就那么定格似的悬在半途中。
有一息时光,空气都是僵硬的。
士卒乍然瞧见尸堆里站起这一大票直挺挺的玩意儿,险些以为是幽魂索命,野鬼诈尸,足足吓软了腿。
但随即他便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凭本能张开的嘴到此时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用场,运作起来:“人,人质越——”
一阵冷风猛地迎面扑来。
他说“越”时只有前半个音,余下的尾声仿佛戛然而止,被一只冰冷修长的手拦腰截断。
那手很纤细,白皙,骨节分明,却在眨眼间扭出一股极烈的力道,当场拧断了士卒的脖子。
所有人都没看清观亭月究竟是怎么动的,好像她半瞬前还在原地里,转眸后便倏然出现在了几丈之外。
视线中唯有衣袂轻轻一闪,快得好似凭空转移。
江流后知后觉地醒神过来,忙把几个年纪幼小,尚在目瞪口呆的小丫头双眼蒙上。
女人们还停留在暴露行踪的恐慌中,想不到对方死得如此神速,一时间情绪转换得有些手忙脚乱。
“现在怎么办……这些底下密道皆是连通的,叛军是不是已经发现了?”
“不会。”观亭月利落地把尸体朝旁一扔,笃定道,“石善明如果一早知道入口连着石牢,便不会贸然将你们关进去。”
不过,也快了。
收尸的士卒一共两人,另一个觉察不对是迟早的事。
“我们已经浪费了一些时间,不能再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