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她有些发冷的身子在被子里暖了起来，奚悦似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扭头看着身旁那个睡得无知无觉的人，心口狂跳起来。

　　她动作很轻地撑起身子，凑过去仔细端详他的脸。

　　这算是她第一次这样肆意的看他的脸，面前这个人闭上了眼，反而显得温和了许多，没有被那双有些冰冷的眼注视着，奚悦也胆大了一些，放在他脸上的目光直接而又专注。

　　她看得贪婪又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伸手去碰，生怕是一场梦，多看一眼都是恩赐。

　　他真的变了，整个都长开了，因而年少时瞧着便不俗的五官愈发端正出众了，无论是凑在一起还是分开看，那些弧度和棱角，都好看的惊心动魄，他这样闭着眼，根根分明的睫毛在眼尾投下一片浅乌色的阴影，看着面相更年轻了。

　　奚悦越看就越移不开眼，心里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她撑着身子的手酸了，但又不舍得收回眼，就躺回去，侧着身子朝着他，眼睛仍望着他，望着望着，心口却密密麻麻地攀附上一阵酸痛，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仓皇地闭上了眼，再也不看他。

　　……………

　　最先醒过来的是昭端宁，他在混乱嘈杂的梦境和难耐的头疼里睁开眼，入眼是一个陌生的帐顶，他皱起了眉，转过头，奚悦就蜷缩着睡在他身侧，身子离他很近，却只有额头靠在他肩膀处，锦缎一样的长发缠绕在他胳膊上。

　　他愣住了，昨晚的事他通通记不得了，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跑到了这里。

　　再清醒一些后还发现自己手上还攥着人家的头发。

　　昭端宁：“…………”

　　头还是很痛，身上也没什么力气，只有头脑稍微清醒过来了，昭端宁动作很慢地松开那缕发尾已经被他攥的乱七八糟的头发，仍旧躺在原地。

　　奚悦到了雍俪以后就一直觉得冷，所以奚若特意给她准备了一床很厚的被子，对奚悦来说刚刚好，但对昭端宁来说就算是有些厚了，睡着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清醒过来了，就觉得热了。

　　他又头昏脑胀地躺了一会，终于没再忍住，伸手掀开了他自己这边的被子。

　　他自认为动作很轻了，但他被子刚掀起来，那边靠在他肩膀上的头就受惊一般晃动了一下，从枕席上滑了下去，他扭头，正对上一双刚刚睁开的眼。

　　这次奚悦睁开眼后没有流泪，也没有迷茫，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立刻坐起身，轻笑着看向他，“陛下醒了？”

　　那长发也随着她的动作抽离了他的胳膊。

　　昭端宁看着她那缕在柔顺长发里凌乱地格格不入的头发，神色不动的地了点头，因为喉咙干且痛，他不想说话。

　　奚悦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掀开被子起了身，“陛下稍等一下，妾身去给陛下倒杯茶水。”

　　话音未落，她就下了床，昭端宁看着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里裙走到了桌子边，从小炉上提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

　　她端着杯子走过来的时候，他也从床上坐起了身，接过了那杯温热得刚好的茶水，一饮而尽。

　　她静静立在一旁，“陛下还要喝吗？”

　　昭端宁摇摇头，他大概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了，估计是他喝醉了酒，进错了寝殿，还拉着人家的头发，所以才会在她的床上醒过来。

　　他现在知道自己应该走了，可屋外飘扬着的大雪和漆黑的天色，越显得这个寝殿温暖异常。

　　他虽然睡醒了一觉，但喝完那杯温热的茶水后，他突然生出股深深的倦意，就像在漫天冰雪之地长途跋涉了很久很久，终于到了这个地方，他觉得很累很累了，不想离开，很想有个人能陪着他。

　　从前习以为常的孤身一人，现在想想都觉得难以忍受，仿佛骨缝里都渗出倦怠来，浑身都是软的，心里也生出无穷的软弱和孤独来，都拉扯着他坐在原地，动弹不得。

　　奚悦放了杯子走过来，“陛下若是不介意，就在妾身这里再睡一会吧，时辰还早，外面冷的很，您又喝了酒，应该好好的再歇一会。”

　　昭端宁揉了揉太阳穴，刚想躺下，余光却注意到了她动作不太自然的右手，他盯着她那只手，蓦然想到了什么，好看的眉头拧了起来，哑声道:“把手给我。”

　　奚悦愣了一下，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递到他眼前，他看也不看，“朕说的是另一只。”

　　奚悦只好抬起那只手，抬到一半就被他握住了手腕，他的手心很暖，带着一种奇异的感觉，一直从手腕烫到她心口，烫得她心里猛然一跳，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握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心拿到了眼前，等她反应过来他要看什么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无措和慌乱，当即就轻轻挣扎着想收回自己的手，“陛下还是别看了，很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