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端宁知道太后已经不怎么气他了，毫不在意地对她一摇头，看向太后，乖顺道：“母后别生儿臣的气，今年冬天寒雪成灾，各地的奏折都很多，等儿臣忙完这一阵，便能多陪陪母后了。”

　　昭端宁每每这样乖顺地对她说话，太后都招架不住，这次也是，她叹了口气，站起了身，方才有些锋芒的语气彻底软了下来，“你也多注意身体，过年本都是吃好喝好的，可母后瞧着你倒是愈发瘦了。”

　　昭端宁也起身过来扶着她往殿外走，“劳母后费心了。”

　　两人在殿门口站了一会，一直是太后在絮絮叨叨地同昭端宁交代着些什么，昭端宁没什么表情，却也耐心地站在原地听着。

　　奚悦就和昭端文在他们身后等着。

　　过了一会，大概是话说完了，太后转过身，朝奚悦招招手，“菱儿快过来，陪母后去佛堂。”

　　奚悦忙走过去，太后拉住她的手的同时她听到昭端宁说：“母后早些歇息，儿臣就告退了。”

　　太后：“好，注意身体。”

　　奚悦虽然知道他该走了，心里还是不受控制地紧了一下，她看了昭端宁一眼，屈身行礼，“妾身恭送陛下。”

　　昭端宁若有若无地挥了一下手，大步下了楼梯往外走，等在殿外的宫人们也都紧紧跟在了他身后，虽是已经积了很厚的雪，但他走得如履平地，为他撑伞的宫人几乎都追不上他。

　　太后看的皱起眉，“哎哟，走的慢些，当心摔着了！”

　　奚悦站在原地，看着不知道听到没有的昭端宁的背影很快的消失在大雪里。

　　昭端宁前脚刚走，昭端文也走过来了，笑嘻嘻的，“母后，那我也走了啊。”

　　太后眼不见心不烦地招招手，“都走吧，我有人陪着了，出宫的时候慢着些。”

　　昭端文跟奚悦相互行了礼，也转身走了。

　　太后握着奚悦的手站在原地看着宫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奚悦也就那样陪她站着，过了半响太后才低声说：“你会不会觉得宁儿的性子冷了一些？”

　　奚悦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太后也没有非要她回答的意思，又自顾自地说，“你今后常去找找他，陪陪他，多忍耐忍耐他。”

　　奚悦摇摇头，“母后言重了，陛下是太忙了。”

　　太后叹了口气，抬脚又往殿里走，“慢慢来吧。”

　　奚悦没再说什么，只被太后牵着进了佛堂，她不是没听出太后话里的寂寥，可她自己也是一样的性子，实在说不出太多贴己话来，也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着。

　　她虽好奇昭端宁这些年来的经历，但更清醒的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该多问，因而还是只能选择沉默。

　　陪着太后在佛堂坐了一个时辰，奚悦才回了宫。

　　昭端宁冒雪回了御书房之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看奏折，他今天心情很不好。在桌子前坐了一会，他把老太监唤了进来，“给朕拿酒来。”

　　老太监甚是忧虑地看着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并没有像平常一样言听计从，反而出声道：“陛下……都已经这么些年了……”

　　昭端宁这次反常的没有被他的多话激怒，他往常一直冷冷清清的眸光彻底黯淡了下来，脆弱闪烁，有一瞬间竟像个失落的孩童，他伸手抚上腰间那块玉佩，神色低落，半响才低声说：“是啊，这么些年了……我也还是记不起来……我连……”

　　话未说完，他就痛极了一般抬手捏住额角。

　　老太监一下从他这副样子里隐约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四殿下的影子。

　　那个向来干净温柔的少年跪在空荡荡的灵堂上，头倚在棺材上，因为两个此生再也不到的人，哭得撕心裂肺。

　　像是有人猝不及防地朝他心窝里打了一拳，老太监心里猛地难受起来，关切地看着昭端宁，低声唤他:“陛下……”

　　昭端宁闭上眼，“别再说了，拿酒来。”

　　老太监叹了口气，知道再劝也没用，只能说：“陛下稍等。”

　　老太监刚转过身，听到身后的昭端宁又问：“今年有没有给……管家送些东西过去？”

　　“陛下放心，老奴亲自去送的。”

　　“他……他还好吗？”

　　老太监犹豫了一下，“……还是和往年一样，那……老奴没敢同他提……”

　　昭端宁打断他，“朕知道了，拿酒吧。”

　　老太监一拦再拦，昭端宁还是喝醉了，他扔掉手里的不知道第几个坛子，起身往外走，老太监刚想吩咐几个人上去扶住他，他就跟背后长了眼睛和耳朵一样回了身，抬手指着他们，沉声说，“都别跟着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