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打灯+番外(208)
“时辰到了,时辰到了,要送她走了。”
“她说她不想多留……要送她走了……”
☆、第 95 章
棺材被埋在寺后的山上,奚若亲手捧了最后一把土,洒在坟堆上。
昭端宁从开棺后,就再没说一句话,人木木的,一直愣愣看着棺材彻底被埋下去。
奚若跪在碑前,面色恍然地盯着墓碑出神,这时庙中住持在她身边跪下,低声同她说:“娘娘曾叮嘱贫尼,要贫尼在一切事毕后,提醒姑娘,莫要忘了你们之间的约定。”
奚若一僵,立刻就摇头,大颗的眼泪掉下来,色厉内荏地否认道:“我不知道有什么约定……”
“姑娘知道的,行李和马匹已经给姑娘备好了,姑娘随时可以出发。其他的事,就交给贫尼吧。”
方才到了最后都没哭的奚若彻底沦陷,住持话音刚落,她就捂住脸,哭得喘不过气来。
她哭得跪不住,趴在地上,又手脚并用地往前,抱着那块冷冰冰的石碑,放声大哭。
大梦初醒,撕心裂肺。
奚若最后还是走了,她哭到发不出声音,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在漫天冰雪里,去赴她同孟逢熹那个最后的约定。
冗长的经文最后也念完,法事终,住持带着尼僧回了庙。
那时天地间笼着暮色,白亮的雪色也暗沉下去,像燃透的灰烬。
荒野里,只剩下昭端宁和他身边的李洛,以及周身盘旋的冷风和雪絮。
昭端宁在寂静中走向墓碑,慢慢在墓碑前坐下去,抬起已经麻木的指尖轻抚上面镌刻的名字,觉得像做了一场梦。
他心底一直念念不忘却又早已遗失十年的人,竟已同他做了一遭夫妻。
他时常望着那双眼,却竟丝毫不知自己里头曾住着十年前的自己。
他抱过她,吻过她,却不能留住她。
经年岁月,无论是否为大梦一场,他都已经醒不过来了。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一切原来是场漫长的刑罚。
生而以始,非死不终。
昭端宁摸着那三个字,又念着那三个字,在汹涌的痛意里,眼前忽然模糊了。
不远处的李洛守在原地,在晦暗不明的夜色里,看到被雪花打花了的男人折断的背脊。
慢慢的,看也看不到了,只能听到被呼啸着的冷风卷到耳边的呜咽声。
如同大雪里,又落了场汹涌的大雨。
等到夜色稠得连雪花都彻底隐遁消融于墨色里,只能感到有细而利的东西不停地割着自己的脸,李洛才走上前,低声唤他,“陛下。”
“回去吧。”
………………
第二日是难得的晴天,荒野里依然静谧,到了夜里却忽然有了嘈杂的人声。
宋琰灵活地从树杈上一跃而下,被震落的雪块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而下,像是又下了一场急雪。
树下唯一见证了这场急雪的宁晏:“…………”
宋琰毫无察觉,轻飘飘地肩靠着肩落在宁晏身边,不耐烦地理理自己的衣服,“到底行不行啊?!这都一个时辰了!他们以前是怎么靠盗墓吃饭的?喝西北风吗?还是进官府吃牢饭?”
宁晏不知道第几次掸掉身上的雪,淡淡对他说,“你若再要上树一次,余下的事你便自己处理。”
宋琰哀嚎一声,转身抱住宁晏,“啊不要……”
求饶没说完就变了调,“靠!你身上怎么他娘的这么凉?”
宁晏不理他,觉得他明知故问,只顶着满肩满头的冰雪凉凉看了他一眼。
宋琰瞬间了然,笑得直不起腰,“哎!我忘了!你说你,也不躲躲。”
宋琰七手八脚地给他打着雪,“我这不是太着急了么?”
宁晏抓住他乱动的手,刚要说什么,几步远处传来压低了的女声,恭敬平静,“主子,成了。”
他们行事警惕,一个火把都没点。
黑衣女子一直隐在夜色里,若非主动出声,根本让人注意不到。
宋琰动作一停,宁晏捏了一下他的手,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夜色深处的一个方向跑过去。
两人刚到,地面上一人深的坑里就有了动静,宋琰毫不犹豫,弯腰钻进去。
不一会,他就打横抱了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冒出头。
守在洞口的同样是几个穿着黑衣打扮利落的女子,她们从宋琰怀里把人接过来。
宁晏伸手,宋琰借了他的力从坑里上来。
一落地,两人就立刻去察看女子抱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