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镜(破案)(76)
殷莫愁干脆地说:“走吧。”
丁府后院是片竹林,小庙建在竹林深处。
前几日刚下过小雨, 竹林里空气清新, 小庙外坑坑洼洼, 因为没人打理,一脚踩下去, 溅了满腿的泥点子。
“以前我和大哥会来这里,他病重后就再也没来过,也有小半年了。”丁立水掏出钥匙, 将门打开, 吩咐几个护院道:“你们都在门外等着,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里面黑乎乎的,这些日子因没有人烟,积累的潮湿霉气全发出来,丁伟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嘀咕道:“我老爹也真是的, 怎么把传家宝放在这种破地方。”
听这口气, 竟是连他这大少爷都没来过小庙。
丁立水一盏一盏点灯。诸人这才看清,小庙里除了高大的佛像, 放着十几口大箱子。
大小足以装下一个人。
丁伟打开一个, 惊呼出声, 好家伙, 全是金银珠宝。
“这里实在太潮湿了。大哥原本计划专门修个仓库来放这些东西。”丁立水也毫不避讳, 把剩余的箱子全掀开。
丁伟搭话:“还是老爹想得周到。”
丁立水站在了最后一口箱子前,犹豫中带着畏惧的表情,好像要释放一头恶魔。二世祖丁伟不明所以:“叔叔啊, 这都最后一箱子了,打开呗。”
丁立水对丁伟的炸炸呼呼有点烦:“这里面装的不是钱财。”
“那是什么?”丁伟拍头,恍然大悟:“对哦,应该是那个丫鬟小倩。”
乌鸦嘴,光是想象这个画面,大家就有点头皮发麻。
李非心里不好的预感再次放大。
“贿赂朝廷大员的账本。”殷莫愁忽然说。
“你知道?”丁立水大讶。
环顾四周,殷莫愁说道:“纸最怕潮。”
李非立马明白其中关节,暗道:原来如此!
“毫无疑问,刚才那几箱是你丁氏兄弟在崮州搜刮的钱财,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在抄家的时候藏起来,被赦免后,你们一家人穿着囚衣能顺顺当当回到京城,而且原有家当金银珠宝又神不知鬼不觉运到这里。这需要在朝廷疏通多少关节,帮助你们的官员要冒多大风险,绝不是靠区区钱财能收买到的。
你们掌握他们的秘密,譬如收受贿赂的账本。还有,你们在崮州大兴牢狱贩卖人口,也送不少奴隶来服侍京城官爷吧。你说要拉他们下水,以此要挟。所以这里头,应该是类似记录簿之类的东西。”
“打开吧。”殷莫愁最后说。
大元帅的命令向来不说第二遍,剑尖一样的眼角藏着冷淡与威严,高高在上得不屑一顾。丁立水无言以对,他那长年累月堆积在脸上皱纹中的狡猾和凶狠,自诩雄鹰的城府,在殷莫愁眼里,简直就跟蝴蝶的翅膀一样脆弱。
如今已骑虎难下,没得选择,砰,箱子终于打开——
还好,小倩不在里面。李非松了口气。
但丁立水愣住了。
丁伟无知者无惧地咦了一声。
殷莫愁轻轻挑眉。
箱子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果然!凶手的冲着这一箱子账本来的!
丁立水的脸色一片苍白:“这下完蛋了。”
“不会吧,只是丢了些账本而已,金银财宝都在呀。”丁伟不合时宜地安慰叔叔。
“愚蠢。”丁立水恨铁不成钢地说,“这些账本才是命根子。你动脑子想一想,如果那些曾经被我们要挟的人知道账本丢了,会怎么样?我们已经不是官宦之家,他们想捏死我们,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你到时怎么死都不知道!”
怎么死都不知道——
那一刻,无数个人间惨剧从丁伟心中闪过。乱刀砍死,五马□□,被野狗咬得骨头都不剩……血肉横飞的场面一出又一出,最终化作无限的害怕。
“哇!”丁伟吓哭。
不会真就这么完蛋了吧,丁立水喃喃说:“凶手逼大哥拿出小庙钥匙,接着把他杀了。到这取出账本,又把钥匙放回原位,现场伪装作大哥暴毙而亡。所以谁最想要这些账本,谁就是凶手。”丁立水恶狠狠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殷先生,我都告诉你,收我们好处的官员统共十七名,三品以上的有九名,有刑部的也有都察院的,官当的最大收得最多的就是游仁昊。”
“当朝宰相刘孚的女婿?”李非说。
“就是他。”丁立水咬牙。
丁立水绝不是为大哥报仇的一时激愤供出游仁昊,他虽不在朝廷做事,但也知道刘孚是殷莫愁的死对头,把这种事告诉殷羽,等于纳了投名状,若殷氏肯收这份人情,当他靠山,那更再好不过。
“不是,这太明显了。”殷莫愁打断说,“你账本的那些内容也不是什么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