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镜(破案)(244)
殷莫愁本来就没穿鞋,光着脚丫显得她整个人既放松又惬意。
但没人知道此刻她的紧张。
就像回到那片黑暗的世界,肮脏的泥土里钻出千百只手真把她往下拽。
“沉沦吧,一起沉沦。”
仿佛有个声音在耳边重复念说。
“你觉得我需要这东西?”
她缓缓说,俯下身,下敞的领口更低,看得林汝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从小风吹日晒的缘故,殷莫愁脸上是小麦色,但衣服下皮肤雪白,肩头宽阔,脖颈和锁骨清晰地展露,肤质紧实而非细嫩,力量感恰到好处,还有顺着锁骨下延的一小片倒三角的胸口,关键处被衣领遮掩,林汝清不敢往阴影的地方探究,直接脸红。
这样好的身材,有足够资本通吃男女。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真正爱上殷莫愁,畸形的爱令他的目光微微闪动着。他无法长久直视性感的“爱人”,眼神艰难地从她身上挪开。
此刻已经没有退路,他心想,于是说:“人为什么要跟快乐过不去。”
殷莫愁闭了下眼,仅仅一瞬,仿若经年。
是啊,人为什么要跟快乐过不去。
好像李非也问过她类似的问题。
她那是在气头上,回答:选择大于努力,那是聪明人的说法,而她是个笨蛋。
李非这家伙怎么就不懂她呢?!
突然,她睁眼,双眼是那么明亮、那么耀眼。
挤满了瘾君子的地狱,如贴着平地滚过一道佛光,那底下伸出的千万只肮脏的手臂被齐根切断。殷莫愁猛地拍案起身,林汝清整个人像是被电到,身体一震,向后弹开。
她这反应着着实实吓到他。
这两年,殷莫愁在他面前一直是谈笑风生的形象,不论别人怎么说殷大帅如何残酷,至少在小御史林汝清这里看到的她是礼贤下士、不拘小节。
这样的脸色她还是第一次见——愤怒,抱着还夹杂着一丝痛苦。
“你觉得我需要快乐吗?我不需要!我对父帅的灵位发过誓,再也不碰曼陀散。”殷莫愁几乎是吼着道,“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为什么!”
林汝清是有备而来,他一年多来沉沦在瘾君子的圈子里,深知这东西根本戒不掉。今晚抱着孤注一掷,有去无回的心,死马当活马医,反驳:
“莫愁,你自己听听刚才说的话,什么家族谱,什么排查养蜂场,多么耗时!为什么不把所有人都抓起来,一个个严刑拷打难道还问不出吗?这些事对天下兵马大元帅来说算什么?”
就刚才的试探来看,殷莫愁对他已没什么留恋。
曼陀散,是他最后的筹码。
退无可退,一场生死存亡的赌博,说着说着竟红了眼圈。
“这不是你,莫愁啊,看看你这些年对世家退让了多少步,连我一个读书人都知道心慈手软当不了将军……你需要雷厉风行,你需要杀一儆百、不择手段。相信我,你需要曼陀散,它给你带来的刺激不亚于战争,不是血流成河才令人心潮澎湃的,曼陀散也能为赋闲的兵马大元帅找回真正的自己……”
林汝清不要她理智,也不要她仁慈,他要她变得疯狂暴戾,也许这样她才有可能属于他一个人。
她再次认真盯着曾经令她产生遐想的脸,此刻无言。
没有说一句话,但林汝清却脸颊发烫,脑袋嗡嗡作响。
林汝清也不知是假戏真做,还是真把自己感动到,竟带着哭腔:“求求你,莫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应该弹劾你,你吸食曼陀散本没有错,错的是我们,错的是不了解您的世人,错的是那些腐朽的世家伪君子。”
“……”
殷莫愁没说话,静静看着他。
“为了快点找到养蜂人,为了结束你的噩梦,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以后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们一起领略极致的快乐……”
他的语气谄媚极了,像抹了这世上最甜的蜜。
淬了毒的蜜。
“该死的快乐!”
砰,她将他一把揪起,又重重摔下。
林汝清浑身痛感都来不及传达到大脑,殷莫愁的身影已如闪电般到他面前。
这番“肺腑之言”彻底激怒了殷莫愁,她怒视他。
眸中漆黑、汹涌,像暴风雨之夜。
“再不闭嘴,我会立刻杀了你。”
林汝清一愣,下意识环顾着布满琴棋书画的练功房。这里不是神机室,没有要人命的刀枪棍棒。
殷莫愁知道他在想什么:“请不要怀疑我徒手杀人的能力。”
话音刚落,殷莫愁再次把他揪起,又甩出去,整个人砰地砸在地板,像物件一样,殷莫愁恶狠狠瞪着他,林汝清下意识抬手自卫,想要格挡,殷莫愁一脚踹开手,踩在他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