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宫令(269)
“三哥喜欢凤仙,常为她借故三天两头地往慈福宫来。”太后缓缓解释,“本来我也觉得她只是个内人,赐给三哥做妾便行了,但上官忱看了她面相,与我说,此女龙睛凤颈,有大贵之相,将来可母仪天下。她父亲是凌焘,这些年北方时有兵将南下滋扰,凌焘戍边也立了些功,所以官家也觉凌凤仙作为勋将之女,可列为太子妃人选。”
想起凤仙此前劝导自己做的事,赵皑在心底冷笑,但未形于色,只淡然道:“甚好。凌凤仙与三哥,也算天作之合。”
“所以,你愿意成全他们,先行完婚?”太后问。
“不愿。”赵皑干脆地回绝,道,“三哥要娶便娶,不必看我行事……他既能越次做太子,为何不能越次成婚?”
第六章 澹月秋水
赵皑默默接受了储君之位被弟弟夺走的事实,就此并不出怨言,甚至在父亲要求下留在临安,参加了赵皓的册礼。但对婚事他则毫不让步,一直坚称如今忙于公事,无意为婚姻分心,恳请皇太子先行纳妃。皇帝无奈,最终同意他回去,婚事暂且延后,且下令先筹备皇太子婚仪。
回到宁国府,面对着一堆这段日子积压下来等待他处理的政务,赵皑又开始了日理万机的生活,与蒖蒖见面的机会都很少,一直到秋分,蒖蒖见他稍有闲暇,才邀请他去湛乐楼,赴自己为他专设的秋宴。
立储之事已举国皆知,蒖蒖自知赵皑心中郁闷,这日特意带广州买的那两名胡姬来呈献歌舞,又请卫清浔一同来,欲让她一起开导安慰赵皑。
卫清浔对立储一事绝口不提,倒打趣赵皑道:“大王这般郁郁不乐,一看就是回临安被长辈逼婚了。”
赵皑一瞥她,问:“你家人又从临安给你传什么闲话了?”
“非也非也,”卫清浔笑道,“没人传话,我猜测而已。我每次回临安,都会有长辈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要我尽快成婚……大王年纪不小了,此番竟能全身而退,不知有何绝招,可否传授于我,让我也用来拒婚?”
赵皑道:“没什么绝招,就是坚决不答应,谁提就冷脸起身告辞,任他们再说什么,一句也不听。”
卫清浔奇道:“父亲每回跟我说这事时,我一表示不想听,他就气得直想取鞭子抽我。官家劝你你不听,难道他不会生气?”
“气自然是生过的。”赵皑答道,“他还想过让我禁足,逼我娶了妻再走。据说夫人都给我选好了,就要开始问名纳聘了,结果那小娘子父亲回禀说,他女儿近日病了,暂不能成婚,官家这才作罢,许我回宁国府。”
蒖蒖闻言问:“是谁家的小娘子?”
“不知道。”赵皑一摆手,“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只听说是出自戚里,无论谁跟我提这事我立即翻脸,所以究竟是何人也不清楚。”
“二哥怎不耐心听听,抽空见见呢?”蒖蒖笑道,“说不定一见之下觉得投缘,又成就一段佳话。”
赵皑抬眼看她,淡淡一笑:“你才是我的佳话。”
随后,他将目光从蒖蒖愕然的脸上收回,又投向卫清浔,彬彬有礼地微微欠身:“抱歉,都是朋友,且容我直言不讳。”
卫清浔旋即搂住蒖蒖的腰,在她颊上吻了吻,再朝他一哂:“大王,这得看我答不答应。”
赵皑蹙了蹙眉,空气中忽然多了点剑拔弩张的味道,而那两名胡姬不明就里,只当他们在说笑,忍不住相继笑出声。蒖蒖脸一红,斥她们道:“笑什么笑!我让你们停下来了么?还不快奏一曲新练的曲子来听听。”
胡姬唯唯诺诺,很快一人吹箫,一人抱琵琶,开始演奏一曲有异域风韵的曲子。那曲调时而哀艳柔美,时而铿锵作金石声,弹琵琶的胡姬指头飞旋,指法错综复杂,越弹越快,弹到激越处,一根弦忽然断裂,令乐曲戛然而止。
胡姬赧然告罪,说自己才开始练这曲子,而此曲是宫廷乐曲,难度极大,自己技艺不精,所以没能完成。蒖蒖则面色陡变,问那胡姬:“这曲子叫什么?”
胡姬答道:“梁州曲。”
蒖蒖默然。曲调一起她便觉得似曾相识,胡姬弹至中途时她已想起,这正是她最后一次见秋娘后,被送出那陌生的园子时楼上传出的琵琶声。与秋娘相处的那几个时辰中,她并不见那小楼里有他人,可见那琵琶曲十有八九是秋娘弹奏的。此前香梨儿又与她说过菊夫人擅作梁州舞,所以这也是秋娘即菊夫人的一个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