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黎眷+番外(51)
回到自己房间,挨着窗边书案跪下。从开着的窗子望去,天空蔚蓝,叶如碧玉,随风而舞。“一片两片三片......”不一会数乱了,便又从头再来。渐渐的,树叶模糊成一片,似再也数不清了。擦擦双眼努力望去,窗外便如深蓝、碧绿两色混杂的一大块玉石,那玉石颜色慢慢暗下,变成了墨蓝,再变成黑色,深邃暗沉。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打开,柳儿掌灯过来,惊呼道:“小姐你怎么在这跪着?”
柳洑木然抬头:“有事么?”
“老爷让我寻你过去,说有事问你。”一边说着一边放下灯盏,伸手去拉她手臂,续道:“我看这屋黑着就没来找,在家中转了个遍,都说没见到小姐,没想到你就在这。”
柳洑搭在她手臂上扶着书案起身,揉揉膝盖,略坐了一会,踉踉跄跄向上房中去。珺儿已经醒了,口中咿咿呀呀的,虽有奶娘和几位嬷嬷在侧,母亲仍不舍得放手,抱在怀中,也对着珺儿咿咿呀呀。父亲看着母女二人,面含笑意,目光温柔。
见柳洑过来,指指圆凳示意她坐下,淡淡问道:“何时回书院?”“女儿想明日一早便回,巳时还有课业。”柳父点点头,肃然道:“此去必要以课业为先,尊师守礼,恪守闺训。若做出什么失礼之事,以后便不必回来了。”语气甚是严厉。柳洑见父亲目光斜视,犹如两道冷电劈来,心中一紧,恭谨道:“是,女儿记下了。”
回头望了一眼珺儿,烛光映衬之下显得她双眸异常明亮,圆圆胖胖的小脸配上这对眸子,说不出的俏皮可爱。父母含笑逗着她,每每做出表情,旁边乳母嬷嬷们颂词四溢,直夸她机灵聪慧。柳洑再望了几眼,默默离去,慢慢走回房中。
不多时,柳儿捧了托盘进来,盘上有一碗薄粥,一碟小菜,道:“灶上已经熄了火,没什么柴,只能让小姐吃这些勉强垫垫肚子。”柳洑知道她这是格外给自己热了饭,心中温暖,笑道:“不妨事,清粥小菜最是养人。”眼见柳儿苦着一张脸,伸手推推她手臂,安慰道:“我在书院也是这么个吃法,不过是你看不到而已。”
柳儿陪坐一旁,想了想道:“小姐,我虽不知你因何事挨罚,但是老爷和夫人的性子你也清楚,回家的日子本来就少,何必再惹他们不快,要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柳洑点头笑笑,双手捧起粥碗,却哪里吃得下?
第二日,天未大亮柳儿便来唤她,道外面传话进来说二老爷家米行掌柜去昌平城谈生意,可以捎带着一起走。柳洑此次归家本无甚行李,倒也不用收拾,穿戴整齐去拜别父母亲。看门嬷嬷道老爷夫人吩咐过不必来辞行,径自离去便是。柳洑应了,向着上房行过礼,由柳儿送出门去。
回到书院已是巳时,进门后便顺着大路慢慢往住处去。不知不觉到了洗剑池,忽地想起宣予或许已经离去,心中甚是惭愧,平生难得一知己,竟未及送他一程。略一思索折向东行,到了回廊一角,正是同散堂。
堂门似平日一般虚掩,轻轻一推,应手而开。离去已近一月,堂中陈设仍是旧时模样。有风拂过,桌上纸张飞起一角,因被镇纸等重物压住,便似一只只迎风展翅的蝴蝶翩然欲去。柳洑双腿无力,倚在门边,出神地望着蝴蝶轻舞。
内堂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人,见柳洑来,也不言语,只默默负手而立。柳洑忽有所觉,抬眼看去,脱口而出:“你?!”
宣予启唇一笑,点点头:“嗯,我。”
“你还没走?”
“本来要走,但堂中还有事未了,不忙在这一两日,便未急着离去。”
柳洑扶着外门而立,手抚心口,长舒了一口气,笑道:“本还在惭愧无法为你送行,今晚夕食之后,还在这饮酒?”宣予微微一笑,轻轻点头:“好,一言为定,不见不散。”柳洑笑笑,慢慢去了。宣予送出堂来,见她一路扶墙慢行,心下恻然。
刚到扶芳园门口,曲溯已在,眉目含情,脉脉道:“你总算赶在今日回来,下午课业之后我等你一起用夕食。”柳洑淡然看他一眼,浅浅一揖,慢慢道:“不必费心了,你我份属同窗。同窗相处,原不好分了远近。君子之交淡如水,甘甜似醴就不必了。”转身而去。
曲溯一急,拉住她衣袖道:“我不想当你是同窗,我不想和你论什么君子小人之交,我......你腿怎么了?”柳洑挥袖甩开他手,漠然道:“刚才上山时跌了一跤,趁着此时闲暇我去歇一会。”说罢,头也不回地慢慢走开。
酉末时分,柳洑提了一小坛酒与一只胡瓜缓步而来。宣予看她这副模样,微微皱眉,也未多言。正是莲开时节,二人便携一干物事去了窗外池边。缓缓流水声和着远远传来的笛音,莲香伴着晚风清凉,令人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