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合欢+番外(65)

作者:元瑨

言谈停止,恍闻乐声幽幽入耳,众人昏沉,“大半夜谁在城郊弹筝?”

琴音经由月色洗练,荡荡悠悠,余音盘桓不绝。城郊荒凉,更显得这筝弦声如风如雾,钻入骨骸,直教人四肢颤颤,经髓亦逐渐迷乱。

一白衣道士走进,雪色袍角随风猎猎,他一手抱琴,一手拨弦,目光竟似悲天悯人。

他抬手一阵轮指,大小珠玑坠落银盘,铮铮有声,众人五脏被琴音撕扯,痛苦万分。俄而转为琶音,众人松快了些,过后便是无穷困意。白衣道士一个扫弦,最后“当”地一声,拨了个商音,城门口已然睡倒一片。

他幽幽开口,“但见长风度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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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京不比西北,这时节西北天亮得早,平沙莽莽之中升起一轮红日,映着万丈霞光,能教人胸怀无比舒畅。天京气候温润些,苍穹泛白之后,再等好一会儿,日头才能伴着晓雾慢悠悠出来。

安惟翎坐在草地上,想静静看个日出。她从袖袋里掏出那只血玉扳指,举在手里,拂晓晨光熹微,照得玉扳指幽幽透亮,流光猩红得像是一抹心头血,艳丽又刺目。

她回想之前同江崇宁的种种,不禁五味杂陈。江崇宁是她发小,亦是挚友,她虽不忍看他如此伶仃,却终究无法施手救赎。喻于利,她要镇军,必然不能入宫伴驾。喻于义,她心爱袁玠,更不可能转投君王怀抱。

退一万步,即便最终无法抓牢袁玠,也绝无可能嫁与江崇宁。

坐了一晚,天色将晓,日头也快冒出地平线,她不知何故,忽地没了兴致,起身上马,回了城门。

那头正在换晨班,万小雪指挥兵士们交接,昨晚的一拨守卫精神抖擞得令人生奇。依着往日在西北所见,一夜没睡的军士总有些闷闷的,安惟翎有些讶异,下了马走上前。

万小雪见她上前,行了个军礼,众人随着行礼,还有几人偷眼打量她。

“你们一夜没睡,精神头为何这般好?”

万小雪笑道,“回将军,城门是大家伙轮岗,我们这拨人早习惯了夜班,不容易打瞌睡。况且昨晚风大,吹得人清醒。”

安惟翎心道奇怪,昨晚何时风大?她也没再多问,点点头牵马走了,后头一干兵士目送她挺直的背影,目有惊艳。

城门内已有早市,人声渐渐喧嚣,安惟翎一夜未睡,自苍莽平野乍回三丈红尘之内,心里空空如也,脑中却仍旧思绪纷乱。清晨有行人,她无法当街纵马,只得牵着马一路走着,尽量让脚程快些。

此刻她只想见一个人。

自她“回京”后,不再与袁玠同卧同起,袁玠松快之余,亦有些失落,夜夜睡前,须得翻来覆去好生想念一阵。

昨夜因为有一桩心事,想得有些久,后半宿才睡沉。所幸她入了清梦,稍稍能慰藉这番思念。安惟翎翻窗入内的时候,袁玠仍睡着,睡相很是安宁。

她坐在床沿,伸手去抚他的脸颊。这人睡着也是如此好看,只消看到这幅面孔,便能抚平她心里无数的褶皱。

她抬指勾勒他的鼻尖,蓦地坏心骤起,索性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抱住他。袁玠感到异动,眼帘颤了颤,仍旧未醒转。他似乎想翻个身,安惟翎摁住他不让动,把脸靠近他的颈窝,吸取他清浅的气息。

他颈侧敏感,被安惟翎的呼吸扰动了知觉,逐渐清醒过来。安惟翎抬手捂住他的眼睛,笑道,“劫色。”

袁玠听到梦里一模一样的声音,霎时醒了,惊喜道,“阿翎?”

言罢正要转头过来看她,安惟翎顺势放开捂着他眼睛的手,调笑道,“齐玉,见到我如此喜悦?你的“于礼不合”哪去了?”

袁玠刚醒,意识模糊得很,听罢觉得颇有道理,微微皱眉道,“阿翎……先前乃事急从权,现下你已‘回京’,你我这般同卧于礼不——”

安惟翎低头在他脖子上哈了口气,他一个哆嗦,安惟翎笑道,“说你你还来劲了,一天到晚于礼不合,相爷干的伤风败俗的事还少了?”

袁玠睡眼朦胧,竟像是一副任人欺压的柔弱模样,安惟翎不禁抱紧他,手往下移。

“阿翎!”他睁大眼,捉住她作怪的手。

“终于清醒了?”

他叹了口气,想了想,低头啄了下她的嘴唇,“别闹我。”尤其早上别闹我。

安惟翎新奇不已,“谈条件?相爷以为亲一口就够?”

袁玠有些不好意思,“你要亲几口?”

安惟翎笑道,“几口都不够。”她伸出一根食指去触袁玠的睫毛,他不禁轻轻眨眼,她忽地愉悦了起来,“相爷睡觉,竟连窗户也不拴,是给在下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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