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上位记(37)
回不来,这三个字说出来何其容易,可那种无力感只有自己才能体会。
晏昆仑只觉胸腔惴惴地疼,他二人的处境并无不同,他无从劝慰。
赵君湲沉声苦笑,笑得有些压抑,“我是个自私的人,要我放妻,如何甘心。”
…
即便是最简单的礼仪,韶如梦仍感到一阵由身至心的疲倦,她在司衣的服侍下脱去层叠繁复的礼衣,换上一件常服,跪坐在妆台前任人拆卸发髻。
太子梁羡脚步虚跄地从外面进来,随意瞥了眼他的良娣,耷拉着肩坐在脚踏上,兴致缺缺。
东宫最不缺女人,他早已失去初次尝试的那种新鲜感。这个女人不过是强塞进来充盈空虚的东宫,让母亲高兴的摆件罢了。
“你是韶司农家的?还是辜家的?”太子随口问道。
韶如梦褪下最后一支簪珥,从模糊扭曲的镜面第一次看见太子的长相,一个瘦削的青年人,宽额方颐,方口大耳,最普遍的长相,大概是常年不见阳光,脸色寡白憔悴。
和她想象中的太子全然不同,他看上去畏畏缩缩,不大像一个国家尊贵无匹的储君。
韶如梦压下心中的轻视,端正了身子伏下去,微勾着脖颈回道:“太子殿下,妾是韶如梦。”
“原来还是辜家的太子妃。”梁羡在新娶的良娣面前毫不避讳,毕竟从任何方面她韶家都更应该是太子妃人选。
韶如梦敷衍地笑了一下,对她来说两者并没有不同。
“你过来。”梁羡喝了一点酒,口干舌燥,于是扯散了衣襟,袒露胸膛,这让他看上去愈发潦倒。
韶如梦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太子拉了她一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这里。”
侍女摆下酒器杯具,梁羡自己斟了一杯,仰颈灌下,盯着空空的爵杯,忽然对她笑,“母亲的病你知道吗?快了,东宫也快坠落了。”
韶如梦看他还在继续斟酒,酒液洒在案上,他颤抖着拿起杯子送到唇边,没有饮,而是用一种探究而暧昧的眼神看着她。
“你怎么不怕?夫妻是同林鸟,大难临头你也免不了。”
梁羡把杯子比在韶如梦嫣红的唇边,“喝了吧,你我夫妻一同醉生梦死,共赴黄泉。”
大腿已经有酸胀麻木感,韶如梦仍跽坐着不动,一双天生妩媚的眼睛望着萎靡不振的太子,泪水在眼眶里隐隐盘桓。
梁羡把杯口压在唇瓣上,用力地撞击牙关,酒液霎时倾洒在领口,他还是不打算放过她,“连你也瞧不起本宫是吗?”
“不,妾没有。”感受到太子的怒意,韶如梦晃着头。虽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她慌张地接过爵杯,闭眼灌了下去。
辛辣的酒液立时翻搅着胃腹,强烈的不适使她勾起了柔软的身体。韶如梦捂着肚子不敢声张,艰难地吐着充斥在五脏的酒气。
韶如梦的表现取悦了太子梁羡,他疯癫了一样,大力拍打着大腿,嘴里发出满足又克制的的笑声,“对,就该这样。”
他在前朝窝囊的太久了,回到东宫的时候常会感到无端愤怒,那些无辜的宫人便成为他长期发泄的对象。
他经常在她们身上施以变态手法,来抚慰自己长久落差造成的疮痍。
梁羡的手法十分幼稚,不会像弟弟梁宽那样残暴地使用几种早已废掉的极刑,去惩罚不听话的宫人。他太害怕了,摇摇欲坠的东宫使他感到极大的不安,所以从儿时起他就特别需要一个陪夜的人。
而两个人躺在同一张榻上难免不会发生点旖旎的事情,人之常情,不值得惊怪,那如果是一个内监,或者是一个老妪呢?
梁羡的事太隐秘太肮脏,也太小心了,他的内心自卑怯懦,连缓解痛苦的过程也是如此压抑。
“你真听话,不愧是石邑韶家的女儿。”梁羡刻意提起韶家的隐痛,讽刺韶家曾经邀宠的嘴脸。
食指挑起她的下巴,用力掐紧,迫使韶如梦不得不与他对视。
“好喝嚒?”他问。
胃腹燃烧过后的滋味并不好受,韶如梦的周身在发冷,这种冷意侵透皮肤渗进脏腑,她的腮帮和嘴唇齐齐抖动,“太子就算赐妾鸩酒,妾亦甘之如饴。”
“寻常烈酒罢了,你在害怕什么呢?如梦。”梁羡扯着唇,毫不掩饰地讥笑,“我怎么舍得让你死,你死了我也会死的,不是说好要一同醉生梦死。”
他的笑意很快从脸上消失,敛尽的时候,他一下子丢开了手。韶如梦没有任何防备,整个身体歪向一侧,而太子已然持了酒器痛快淋漓。
珠泪滚落,蜿蜒着流向脖颈。她为此刻的自己感到委屈,为突如其来的宫廷噩梦束手无策。韶如梦用力捂着脸,哭噎的声音竭力隐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