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溺(4)
“多好一个姑娘怎么被你们说的那么不堪哟,”一个穿黑丝旗袍,披着貂的妖艳女人走到她跟前,弯腰摸她脑袋,“多贴心的小姑娘啊,还知道帮一个老头逍遥快活,心那么大,不如跟姐走,姐带你去赚更多的钱,走不走啊?”
“滚开,”闻月甩开她的手,女人被她推到地上,粘了一身雪。
“呸!”女人起身给了她一巴掌,“装什么装,就喜欢老头?”
闻月连捏成拳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被那群女人埋在雪里,只露出个头来,她们摇着蒲扇团扭着屁股笑呵呵的走了。
冷意侵蚀她残存的最后一点知觉,她快要死了,可能一分钟后,也可能一秒后。
临死前才明白了那句人间不值得,她眨巴着眼望着空荡荡的天空,用最后一点力祈求:下一场雪吧。
让雪花洗掉她身上肮脏的浮尘,将她干净的躯体与灵魂埋葬在圣洁的白色中。
她声音颤抖:“最后……给我……一次机会吧……”
一抔一抔的雪往她脸上盖,盐粒似得雪花留在她的眼睫、鼻尖和脸颊上,皲裂的唇弯起一道弧。
她合上眼,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在心里默念道:举头三尺有神明,神明会听见人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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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喂!”
她被一股外力拽起来,身上的雪抖落在脚边,厚毯子从头裹到脚,冻僵的身子渐渐暖和起来,闻月以为自己死了,“是神明来接我了吗?”
头顶是一声冷笑,她抬头,许雾扬眉道:“机会给你了。”
他踏着金光朝池芦芝消失的地方走去,闻月忽然心慌了,连声喊道:“许雾!许雾!”
他和池芦芝不一样,他回头了,指着自己笑着说:“闻月,你的神明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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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寂的卧室里响起低沉的呜呜声,空调恢复运作了,闻月从梦中惊醒,脸上布满泪痕。身上的白体恤很多褶皱,她根本没有吊带裙,一条也没有。
塔的电台还没结束,主播试探性的问了句:“这位听众朋友,请问你在吗?”
“看来我们这位连上的听众在短暂的几十秒钟里已经入睡了,那我们换下一位吧。”
“我在。”闻月拿起手机才发现自己是被连上的那位听众。
“哦,原来没睡着。”
“不好意思,不小心摁到了,没反应过来。”
主播小姐姐人很友善,耽搁了好一会儿,仍然很有耐心,问她:“那么请问这位女士,你愿意参加我们今晚的主题吗?”
“嗯。”
和前几位听众一样,她被问到,“你遇到他的那天,风速是每秒几米?”
闻月说:“我遇到他的那天风速是每秒四点四米。”
这是今晚最别致的一位听众,她毫不犹豫的报出了一个精准的数据,每秒四点四米,主播在纸上写下这个数字,继而问道:“看来你遇到他的那天是微风。”
她说不是,“无风,大雪。”
“哦?那四点四这个数字……”
闻月紧接着回答:“四是我的幸运数字。”
“很少有人会把四当成幸运数字吧?”
“是,就像很少人希望我活着一样。”
主播小姐姐明显愣了一下。
闻月从床上坐起来,声音明显清脆了不少:“不用害怕,我只听我自己的话。”
他们希望我死就让他们希望去吧。
“你说,你遇见他的那天是大雪,那是初雪吗?初雪在一起的人会一辈子在一起。”
闻月说:“我不知道,因为那在梦里。”
敲门声突然响起,许雾关了手机。
舒蓉贴着门悄悄问:“儿子,睡了吗?”
“还没,在理东西。”
舒蓉开门进来,随口嘟囔了句:“今天倒垃圾怎么下去了那么久?”
许雾埋头拆箱子,没应声,舒蓉把切好的水果放到他桌上,走到许雾的床边坐下,捏了捏被角:“怕你空调开的低,还是给你套了床薄的鸭绒被,明天有太阳再给你晒晒。”
“嗯。”
每个箱子上都写了标记,许雾把写了“杂志”的那一箱东西推到书桌底下,舒蓉看见了倒也没说什么。
“妈。”
“怎么了?”
“以后别让那个花知来了。”
那个花知成天乱嚼舌根,还跑到孩子面前来瞎说,舒蓉也不喜欢她,“妈知道了。”
“谢谢妈。”
舒蓉走到许雾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不重要的东西明天收拾也行,反正是周末,不着急。”
“知道了妈。”
“水果不够冰箱里还有。”
“好。”
确定舒蓉回房了,许雾回到电台,今晚的内容已经结束了。
这个电台反响其实很一般,听众也并不多,每晚连线的都是那几位,他们几个人像某个小团体窝在一起抱团取暖,有时候还会隔空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