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几度隔山川(90)
这个差事比她预想的复杂烦琐,她与管家先将男仆人进行整编分工,各处暂指定一人管事,由管家统领;又将婢女初步进行分工,各处亦暂指定一人管事,整体由她统管协调。整理了三四日后略成条理,其间她细细观察各人行事为人,暗暗记下。
至第五日上午,长史陪着宝庆王来看新王府进度,众人皆屏声静气,唯恐差事不妥招责。宝庆王一一走过,处处细看,但并不轻易评点。过后唤来管家,说了一些不满意之处,但再三叮嘱他改过即好,不必苛责下人。
及至见了池鹿鸣与众位宫人,他戏谑道:“皇后真是善于调理人,亦对本王甚好,把如花似玉的宫人都送来此处了,不知皇帝允否?”这是调侃池鹿鸣给他选的那六十名姿色各异的美人,池鹿鸣见他说话如此不羁,略微尴尬,此话不好接,她干脆沉默不语。池鹿鸣在宫中时日已长,深知言多必有失,凡遇人语出不善,她并不针锋相对,仅以沉默应对。
宝庆王又与她道:“池司簿甚是辛苦,不如在此间腾一处暂作休憩,免日日来往辛苦。”这是体贴下人之意,池鹿鸣连忙道谢,称不敢打扰。管家亦诚心劝她暂居此间,省得日夜奔波。但池鹿鸣甚觉不妥,依然不应。
宝庆王见她坚辞,盯着她问道:“你怕什么?这么多美人,本王尚不及顾,你姿色一般,不必恐慌。”
池鹿鸣不想他说话如此直率,还讥笑她容貌并不出众,几欲气绝。她固然不如黎海棠那般倾国倾城,但并非他口中的姿色平平。她面色微变,顷刻又归于平常,微笑回道:“奴婢尚无资格宿在此间。”
宝庆王细细观察她表情,只觉好笑,见她如此回话,继续笑她:“池司簿是皇家之人,皇宫都住了多年,莫非是嫌王府庙小?”
池鹿鸣见他言语无状,纠缠不清,不再与他言,勉强寻了个由头退下了,她步履之疾,简直可谓是落荒而逃。宝庆王见状大笑,池鹿鸣更为恼怒。先前对他的好感荡然无存,可见他传在外间的声名并非讹传,空穴来风,未必无音。
次日下午宝庆王又来了,池鹿鸣见了他头皮发麻,又不敢不去见礼。幸好今日宝庆王似乎换了个人,并不与她调笑,只是正常问了些差事,就去了。池鹿鸣松了口气,这位王爷行事不定,叫她担心吊胆。
又一日,宝庆王于午膳前来到,东看西看,似乎并无要求,但亦不去。他至午膳时亦不去,叫厨下众人好生紧张惶然,手忙脚乱为他开出一桌特别筵席。他亦不拒,就在尚未完全整理好的王府进膳,并不嫌弃。
宝庆王叫管家与池鹿鸣与他同席,二人皆不敢应。他叹了口气,对管家道:“我一直唤你阿兄,现下反倒生疏了,无趣。”饶他是这样纡尊降贵叙旧,管家亦不敢应,仿佛这不是赐饭而是赐毒。
他转而又对池鹿鸣道:“你亦如是?”池鹿鸣倒不是畏惧他,只是她极是不惯与上位者进膳,她平素当差已不得自由,不想再让渡自己这点可怜的时间。她委婉拒道:“奴婢不敢僭越。”
宝庆王道:“无趣,你们用罢。”说完,不用饭径自走了。管家与池鹿鸣面面相觑,管家道:“倒便宜了我们。”池鹿鸣笑了,她倒乐于享用这些精心烹制的美食,尤其可以自在放肆,不需应付他人。
其后宝庆王皆未再过来,至第十日,池鹿鸣已选定了内府管事,与她细细说道了许多。至于下人们,她未再作调整了,还是让新人选拔为好,她不便越俎代疱。她在此碌了十余日,已初步理顺。新开王府必有一个磨合适应期,这就不是她能指点干涉的了。
至下午,池鹿鸣已基本交割差事,不再管事了,只待到了时辰就回宫复命。宝庆王这几日倒未再来了,池鹿鸣快去前,长史过来传了王爷奖赏。长史与池鹿鸣道,不必再带入宫,请池鹿鸣给个地址,他们自送到府上。池鹿鸣诧异,这是什么奖赏,竟不便带入宫中?她欲要推脱,但长史坚持。无奈之下,她给了沈宅的地址。她不知道宝庆王又会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只盼不要让她难堪,甚至受责。长史见她担忧,劝慰道:“无妨,池司簿放心,你差事当得王爷满意,皇后只会高兴,不会责怪你。”
池鹿鸣想了想,鉴于宝庆王特殊身份,估计无人会为这些事找碴。她坦然告诫自己,大方地接受亦是一种自信。
池鹿鸣回宫复命后,皇后奖赏了她,说宝庆王夸奖了她,也给她赐了恩赏。袁尚宫未作任何表示,仿佛池鹿鸣从来不曾出去当过这次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