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我在汴京开画坊+番外(4)
画学生三三两两姿态各异,或坐或站,等着看贺延槽的笑话。
“若是没有人愿意买你的画啊,你就得跪下给我把鞋擦干净!”
油头粉面公子的尾音拉长,看了眼贺延槽,又和旁边的同伙挤眉弄眼通了气,话音未绝就引得哄堂大笑。
贺延槽的脸憋红,卷起画轴揣到怀里就要走:“无耻之徒!贺某才不与你们玩这些幼稚游戏!”
可是单薄的身子却被旁人逗小孩一样挡着路寸步难行。
油头粉面公子伸手一把拽过贺延槽怀中的画轴,轻车熟路的展开画卷,单手拿画,手腕甩来甩去,语气轻挑:“大家瞧一瞧看一看咯,贺公子的妙笔丹青,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有哪位伯乐能赏眼吗?”
画师作画,落笔着墨皆是心血,被招摇过市如贱卖白菜,贺延槽气的发抖。
眼下的境地,与画作水平无关,与卖不卖的出画无关,与人有关。
酒坊里即使真有人愿意掏钱买画,在此刻也是不愿出头的。
何况,这里是汴京。
没有人会愿意强出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穷书生。
谢峤昙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原来贺延槽这种日后的宫廷名家也有过如此煎熬的日子。
周围无一人出声买画,油头粉面公子愈发得意,鼻孔朝天,趾高气昂。
“看吧,贺延槽,你的这个破画白给都没有人要!给本公子擦鞋都不屑用你这幅烂画!”
“跪下!擦脚!擦脚!”
旁边的画学生笑的前俯后仰,抚手拍掌叫好,有的还拿起桌上的筷子带着韵律的敲!
场面一度混乱,就在人声鼎沸之际,突然冒出来一个细小的声音。
“那个,我可以花一文钱买你的画吗?”
说这话时的谢峤昙从层层包裹的人群中夹缝钻了进去,她十几岁的身子本就瘦小,还穿着酒坊小二的灰色粗布麻衫,头发潦草绑着,又瘦又小看起来营养不良像个瘦猴,一时竟分不出来是男是女。
唯独眼睛明亮的,嘴角带着笑,掌心放着一个方孔铜钱,往贺延槽眼前凑。
因为谢峤昙的这句话,周围嬉笑起哄的声音戛然而止。
贺延槽像溺在水中的人看见浮木,脑门全是汗水,将那枚铜钱攥紧,连连点头:“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油头粉面公子脸色当即阴沉下来,把扇子一摔:“哪里来的臭要饭的,敢来拆本公子的台?”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在谢峤昙身上,眸光讳莫如深,不乏讥讽之意。
谁也没想到会是一个酒坊跑堂的出来搅局。
谢峤昙咬了咬牙,深深吸了口气,微笑的看向油头粉面公子:“公子方才说过的话,大家可都是听得清清楚楚的。您说有人买下他的画即可,但没有说一文钱不能买画。我出一文钱,贺公子也愿意卖这幅画,钱货两讫,一笔好交易,为何不可?”
“莫非公子说话都如过耳云烟,听了便罢了,说了便忘了?”
油头粉面公子被气的脸阴转多云,脸色时青时白,阴恻恻的盯着谢峤昙看了一眼,冷笑,招了招手:“把这家店的老板给我叫过来!”
酒坊闹事围观成这个样子,老板赶忙从人堆里挤了进去,汗流浃背低首哈腰:“原来是纪公子,小的这就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子赶出去!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老板肥掌毫不留情推搡开谢峤昙,就要把她轰出去,嘴里故意念的大声给旁人听:“赶紧给我滚的远远的!不知哪里来的黄毛丫头,好心收留你在这跑堂,还敢给我惹事!永安侯家的纪小公子都敢顶撞,我看你这双狗眼就该被戳瞎咯!”
油头粉面公子原叫纪择笙,是永安侯家的小公子,在外横行霸道惯了。
纪择笙手里把玩着折扇,听到老板的话,突然饶有趣味的抬手叫了个停,站起身走到谢峤昙跟前弯腰直视她的眼睛道:“原来是个黑户啊,我要不要替你报个官,让他们好好严刑拷打查查你是从哪里逃出来的罪籍?”
渠周朝建国不久,户籍制度混乱,加上灾荒瘟疫,流民四处。虽说黑户司空见惯,没有要紧的犯事,户部和衙门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要是当真被报官,那也得好一顿收拾。
说不定还会被赶回原籍。
谢峤昙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镇定自若。
从她开口的前一刻,就知道会被连累招致麻烦。
可是她必须要站出来帮贺延槽一把,即使明知道于事无补也要走这一遭。
她需要贺延槽在他的人生账簿上记下这一笔恩情。
锦上添花永远不如雪中送炭。
他会记得的,假使今日她遭受的后果越严重,日后她才能越有机会彻底逃出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