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心债(148)
皖荨对这些豪门秘事如数家珍,听得鸾心和出尘颇入神。
“这北境朝堂还有王惇的时候是二十年前了,那时候皖公子也还是个总角小儿吧,怎么说的跟公子就在襄城似的。”
出尘磕着瓜子,感觉自己跟在听书似的。
“诶……出尘姑娘不看看我平时都在哪儿晃悠,书院啊,书院里可全是读书求官的书生,把当朝大吏的复杂关系理清楚,这可是必修课啊。你要想听,我连今天哪位大人歇在他哪位夫人的房里都能说出来,还不怕你去翻墙求证。”
皖荨撇了眼还发着呆的鸾心,又道:
“这史松是王家的人,在北境早就是公开的秘密,史松他姓史,史谦的史,这么大一个姓儿背在身上,你让他明目张胆地投身下品行商,他拉不下那个脸,王家肯定也是不同意的,据说史松认了个义子,让这义子打理票号的生意,明面儿上风云票号如今不姓史也不姓王,御史台那些上谏天子,下监百官的老头就算知道这票号跟王家的关系,也不能怎么样。至于那风云票号明面儿上的主人嘛……”
皖荨顿了顿,卖了个关子,瞧着鸾心侧头望向了她,才扯了扯嘴角道:
“风云票号的老板恰好你认识的,簌仙。”
皖荨瞧着鸾心眼眸抬了抬,看着他,大眼睛能发光似的,皖荨笑开了。
“风云票号的老板叫邝满”
风云票号的邝老板此时此刻正以护国寺第一香客的身份领着一个扎着总角的稚子在护国寺膳房用斋。
膳房外的一株百年老树的秃枝上已经冒出了娇嫩的新芽,正午时分,阳光落在新芽上,星星点点的淡绿薄黄,寺中敲钟毕,余音犹绕,小沙弥将准备好的素斋摆好,捧着木盆,伺候阮沛盥手。
有位小沙弥往香炉中放了些金橘皮,蓓苠叶,焚烧之后,散发的味道好似果香。阮沛认得他,是护国寺调香的真言。
“真言,你走路带香啊,往里一走,我还以为是叔父府上的哪位姑娘呢。”
这护国寺小沙弥有很多,不过做香料的也就真言一人,起先不过调香图个趣儿,送给护国寺大方的香客作答谢礼。
不过真言的香料重在味儿新,不似寻常香粉味儿,在加上香料实在有限,这香料倒成了稀罕物,如今这香成了映天城里的女子地位的象征,这是映天的贵女才有得起的味道。
薛郯嚼了嚼嘴里的糖酥花生,一脸疑惑地瞄了眼真言的光头,薛郯暗自感叹过很多次了,长得太像姑娘,真不是位比丘尼?
真言听见了薛郯的调侃也不答话,只是低了低头,忽而又道
“王爷,府上来了位女香客,在山下的西厢房等了整一夜了。”
真言朝阮沛揖了揖,就随摆饭的小沙弥一同退了出去。
“府上女香客?莫不是夜鸾心?”
薛郯朝阮沛笑出一朵花,阮沛每年都会带薛郯来护国寺斋戒十日,护国寺净地佛门,实在太无趣了。
阮沛按了按薛郯的后脑勺,示意他专心用斋。
若是到了夜鸾心杀到护国寺来找他的那天,阮沛猜她一定换身男装,带把匕首,揪着他的衣领,炸毛来一句:
“邝老板,斋戒时间太长不怕误了生意?”
自把鸾心收做账房先生那日之后,阮沛就一直等着鸾心怒气冲冲地冲到他面前,盼着她那副要把他咬死的表情。
这都好几天了,她居然还没来,阮沛等的不耐烦了,时间也太长了,她手下那些人如此没用?总之有些不对劲。
现在来的女香客,阮沛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薛郯见阮沛好一会儿没动筷子,道:
“叔父,是皇后跟前的怜儿?”
这小子终于舍得动脑了。
阮沛斋戒的地方是护国寺紫钟山山顶上的静心阁,女客禁入,女客都被安排在佛堂庙宇林立的山脚。
阮沛斋戒,府中女眷没那胆子无事来寻他,若有事,也是管家何忠带着。
如今这位,无人通报,等了一夜,阮沛猜,真言身上的香味让怜儿猜出了身份,托他通报,这真言,恪守槛外人的身份,寡语少言,两耳不闻窗外事,却愿意帮怜儿这个忙,怜儿果然有些手段。
怜儿的事儿在府中折腾了好几日了,磨的差不多了吧,母后使出来的这招,他得稳稳接住才行,阮沛挠了挠鬓角,慢悠悠地往嘴里放了粒花生。
三日后,天还没亮,何忠带着王府的几个小厮驾着马车,早早地候在了护国寺门口。
寺中,鸡鸣几声,晨钟敲毕,薛郯散发跪在护国寺一偏僻的祠堂中,堂前案几上置一灵牌,灵牌上的字却被黑纱蒙住,阮沛拿出一锦盒,从盒中取出一束发的饰物,执一木梳,将薛郯的头发束好,别上束发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