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炤炤(14)
“那娘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说我只顾顽乐了,我也是有胸襟和抱负的。”我嘟囔着。母亲拿了勺的手一顿,问了我一个不相干的话来,“日前我见炤儿似是不喜食那酪樱桃,对吗?”
我点点头却又不解其意,只好说出自己的想法,“樱桃本是好的,可这个时令的樱桃还没完全长开来,虽为难得,味道却差了些。”
母亲宽慰的笑了笑,“人就好比那樱桃,若是开早了,固然难得,可焉知不会被人摘了去?味道并不大可口不说,若是因此而错过了最佳生长的时节,才是最为可怜可泣的。”
这些话我长大后便一直记着,顷一忆起便能回想到母亲温厚的掌心与慈爱的目光来。
我深谙于心,自觉颇有些自告奋勇的架势,“孩儿定不做那早开的樱桃。”
母亲柔柔地点了点头,眉眼也舒展开来,顷便与我共食了汤饼。
我用巾子擦了擦口,语气微弱了弱,“娘,昨日夜里的事孩儿定不再犯,炤儿知道娘是担心我的身子,又不愿我与旁人走的太近,女儿日后会注意的。”
母亲放下碗筷,细盯着我的眼睛,“炤儿,你小小年纪心里便藏了事,也能猜出六七分娘的心思,为娘很欣慰,可也很难受。和你一般大小的孩子如若生活在平常百姓家,就该是无忧无虑的。”
“只要娘以后做了酒不忘炤儿一口,炤儿定是比吃了蜜还欢喜。”我笑着去抱了母亲的颈项,她也任我抱着,笑着道,“可真是个小馋猫。”
食过晌午便得了母亲的特许,换下了衣裳叫上鸣翠,与我一道去贺府。韶灼被赵嬷嬷叫去,说是要一齐去采购些苑里常备的物什。
市坊里热闹非凡,沿路竟见了不少带着毡帽的蓝眼睛,还有断断续续的驼铃声。小摊上胡饼的香气一阵一阵的,酒家的望子在微风中飘着。
“你闻,这是甚么酒的香气,怎么如此香醇?”我戳了戳旁的鸣翠,却见她早已转向另一旁去瞅那小车上挂着的各式香囊。
我又向上垫了垫脚细细去嗅,倒是有几分像望春楼的琥珀春。以前听大哥说那是从岭南一带传来的制法,用了荔枝花制成的荔枝烧酒,成品呈琥珀色,好看极了。
还有什么酒呢?我又猛吸了一口气,只觉各种酒味儿都往里钻,满街都是这般的沁人。
我下意识的往旁里一瞧,前方果真就有几处酒家。望春楼在另一端斜对了开来,二楼的支摘窗大开着,里边有拿着酒壶行酒令的,有携了杯盏在窗口瞧了的,还有店小二来回穿梭的影子。
就那么一望,似有一双眼睛向这边瞧了看一般,再望去又不见,不觉身上颤了颤,拉了鸣翠便走。
我想着后面有阿福跟着,他的身手向来不错,也就暗自松了一口气。
今日贺府难得的清净,竟不见浮杉那小丫头打闹的身影。一个门童领了我和鸣翠进去。眼见着到了熙苑,遂去回了丫鬟。
不多时里面出来了一个丫头,大约和鸣翠差不多高,甚是带着点脸色的对着门童,“小姐午睡呢,吵甚么吵?”
我一听这声音再一细看,可不就是浮杉身边的鸢儿。她也正转了面过来,面上又笑了开来,“原来是薛姑娘,失礼失礼,今日过来应提前打个招呼的。”
我吐了吐舌头,“要是提前打了招呼可就瞧不见这么利害的鸢儿了。”说罢便嘻嘻的笑了,旁的鸣翠也捂了嘴。鸢儿面上一红,“那快请进罢。”
我摆了摆手,轻轻凑了过去,放低了声音,“不必了,且让浮杉小妹先睡着。我去瞧瞧贺齐朗,他在府上吗?”
鸢儿对于我对贺齐朗直呼其名这件事也早已不奇怪,“在呢。今日清河公主来了府上,现下二公子正陪着公主殿下在马场玩呢。”
清河公主?就是那个传闻中有脾气又跋扈的皇帝幺女?我心下正如此想着,忍不住已经摇了摇头,这话可不敢明面儿上说出来,着实有伤大雅了。
“小姐,那咱们现在是要去马场吗?”鸣翠在一旁探了身子过来伏在我耳边道,“当然啦,我们去瞧瞧他们在玩甚么好玩的。”,我转了去对鸢儿说,“待会儿浮杉醒了记得派人来唤我。”鸢儿随声应下,我便和鸣翠一道走了。
确实也不怪我平日里和皇室中的小王爷小公主们不走动,父兄远在边疆,家里也没个常在朝堂上的人。母亲素爱清净,家中常年无多少座上宾。倒是母亲落得清闲自在,没事儿在家打理打理内务,甚或去毅武堂瞧瞧,再来便是检察我的课业,闲下就悠哉悠哉酿酿小酒。
这般想着边到了马场边,贺家马场丝毫不比将军府的小。周围用了瓦砾砌成了墙与前院隔着,倒觉得规矩方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