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陈医生(8)
他本专注盯着路况的目光斜了过来,撇一眼说:“你喂我两粒。”
我倒了两粒出来塞到他唇上,他两唇一抿就含了进去。
做那个动作瞬间,他的唇碰了下我的指尖,软软的,有些热。
姜庆忽然扑上前问:“姐,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被大姨这样折磨。”
我抽回思绪,然后诚实点头:“你就别抱怨了,你比我小时候好多了,要知道我小时候那才叫痛不欲生。”
姜庆狐疑:“真的吗?”
“骗你做什么?”我翻转头看了他一眼,顺便给他普及我的小时候,“小学考试没100分,高于95分将错题抄一遍,低于95分抄整张试卷一遍,低于90分,抄三遍。初中就更别说了,班主任就是你大姨的同学,时时刻刻都被盯着,每天跟游击战似的。”
姜庆听的一愣一愣的,有些不信,转而问陈医生:“陈哥呢?你小时候父母也对你那么严格?”
话落,我皱了下眉,然后瞪了姜庆一眼。姜庆不懂我这一瞪为何,但也乖乖的坐回原处,没再问了。
但陈医生却毫不避讳地回答了:“我小时候父母不在身边,爷爷奶奶对我从来没有成绩要求。”
他声音浅淡、自然,明明看起来没有半分瑕疵,偏偏让我听的心痛。因为他没有提起他的哥哥。陈医生的哥哥对他向来严格,仿佛是一个父亲对一个儿子的严厉。
订了蛋糕,陈医生又带我去商场让我挑块表说要送我做生日礼物。我婉拒。他笑着:“住你家怎能不讨好包租婆。”
他的冷幽默让我笑了,作罢,便挑了块经济适用的,可陈医生似乎不太喜欢我挑的表,他要了块设计精简,符合我气质的女表,我看了眼价格推辞了。他又冷幽默一句:“替我省钱?”
这话出来后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补充:“替我省钱不是件好事。”
弦外之音,我听懂了。
回家后,妈妈张罗着饭菜,吃饭时瞧见我手上的表就打听哪里来的,我指着陈医生:“诺,房客送的。”
“真好看。”姜庆扑上来赞叹了句。
我扬了扬手,像是炫耀:“也不看是谁戴,当然好看。”
姜庆十分赞同地猛点头:“对,我姐生的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一听这不遮掩的马屁,我闻到味道后睨了姜庆一眼:“怎么?你要买什么?”
姜庆嘿嘿一笑,也不跟我打太极,直接了当要求:“给我两百块呗,我想买个篮球。”
一提篮球,我又指陈医生:“篮球啊不用买,找你陈哥要,他家一箩筐的。”
陈医生对什么都没嗜好,唯独篮球。奇怪的是,他很少打篮球,喜欢买篮球,等到家里放不下了就扔给妈妈让她捐给学校。这种怪癖,我看不懂,也不想看懂。
下午,去拿蛋糕前两个钟,陪着姜庆和陈医生去了一趟姜庆学校,两个人要单枪匹马的对决,我做了个免费的裁判,二十分钟下来,姜庆完胜,我眯起眼睛瞅了满身大汗的陈医生一眼,笑:“小屁孩都赢不了,怂爆了。”
他粗喘着气,摇头失笑,弯腰捡了瓶地上的矿泉水喝。
我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垂帘指挥陈医生:“给我当个裁判,看我怎么治那小子。”
说着,我下巴一扬,点了点篮球筐下轩轩自得的姜庆。
姜庆和我打过几次篮球,知道我有两下子,心有余悸地摆着手拒赛:“姐,你放过我吧。”
我上前,用手臂圈住那小子的脖子,冷哼:“我不收拾收拾你,只怕你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于是乎,姜庆和我对决,输的连内裤都没了。
赢了,并没有多大意外,只是往陈医生方向走去的时候,得意挑了挑眉,指着地上我的矿泉水,一副老佛爷要伺候的表情。许是因为我帮他报仇雪恨,于是他便狗腿的拧开瓶盖递了过来。
结束两场恶战,夕阳也开始摇摇欲坠了,晕开的橙黄一点点消失在山的尽头,而我们仨的影子被拖的老长,慢慢的,我和陈医生的头颅缓缓靠拢,最后交叠在一起。
盯着那消逝即纵的影子被拖到那枚橙色的篮球上,我失神片刻。
影子是真的,它骗不了任何人。而我的感觉是浓烈的,它骗不了我自己。
黄昏落尽,影子淹没于黑夜中,不知道被谁踩过,影子痛了一下,它喊着我让我救它,我伸了手,却看不见影子的踪影。
后来,影子死了。
是我,杀了它。
可是,影子不恨我,因为在新的一天,太阳升起之时,它依然跟在我的身后,不离不弃。
我哭了,模糊不清的眼睛看着影子,想靠近,可一旦我往前一步,影子它就会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