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何时小了下去。

于知蕴是被抱上楼的，被他藏在外套里，一点也没淋湿。

想来还是有些罪恶，她靠在客厅的老旧沙发上，良久后才缓过来，辨认出这里是他家。

“几点了？”她问。

封煜：“五点多，饿了吗？”

“还好。”她支着手臂坐起来，“家里有吃的吗？”

“没有。”

他坐过去，将她的小腿搭在自己腿上，轻轻揉着。

酸痛感慢慢抵消。

于知蕴揉了把头发，看着他：“你先等等，我再休息一会，然后起来做饭。”

“不用，可以叫外卖。”

“这附近有送的吗？”毕竟是小县城，而且这边还这么老旧，于知蕴有些怀疑，然而事实证明，是她想的太落伍了。

这里不但有外卖，而且因为点的人少，道路又不堵。

没半小时就送到了。

两人吃完饭，窗外的路灯亮了起来。

“这里好像都没怎么变？”于知蕴趴在窗台，看着昏黄灯光下的细雨。

封煜从背后将人揽进怀里：“嗯，过段时间要拆迁了。”

空气突然沉默下来。

她的呼吸似乎都缓滞了一拍，封煜以为她舍不得，刚想安慰。

怀里的人挣扎着转过身，眼底闪过深切的后悔：“我早知道不把房子卖了。”

“什么？”

“我家的房子啊，舅舅出事之后，我把房子卖了。”她小声咕哝着，“这真的亏大了。”

原来是这个。

封煜忍着笑，去亲她发心：“没事，我还有。”

“那也不是我的。”

他眼尾微微挑起：“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嫁给我？以后就是你的了。”

一套房就想骗走她，还是套破房子。

于知蕴戳了戳他肩膀：“封煜，我有这么便宜吗，你要敷衍也不能这样——”

“不敷衍。”封煜顺着她的长发，“结婚后，什么都归你，我也归你，好不好？”

这个筹码有点大了。

“我也没...那么贪心。”

封煜低声笑：“嗯，是我贪心，想要世界上最贵的东西。”

于知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也没那么贵。”

“那你答不答应？”

“我...你让我考虑一下。”便宜太大，于知蕴有些承受不住，推着他跑回房间，蹲在带来的箱子旁，捣鼓着。

门被轻轻推开。

于知蕴看着跟进来的人，忙把手背到身后，站起来。

“藏什么呢？”他走到她身旁，眼前的遮下一大片阴影。

于知蕴犹豫了一会：“封煜，我给你看个东西。”不等他说话，她有些忐忑地将背后的东西递过去。

是一张贺卡，还有一个拼起来的小机器人模型。

“这是？”他接过贺卡翻开。

上面是秀气的一行字：

祝小煜生日快乐，健康平安，一生都顺遂。

黑色的笔迹已经有些褪色，卡片内页也微微泛黄，隔着十一年的光阴，再次触摸到，他的手竟还是颤了一下。

“原来...你没忘。”他声音像是闷在胸腔里，有些哑。

于知蕴摸到他的手，扣入指节：“没有，封煜，其实那几年我也有想过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总会想到，你长大了是怎么样的，是不是还是不爱说话，过得好不好？”

“那你...怎么不来找我？我出道后——”

“我不敢。”

她眼睫颤了颤，声音轻下去：“那样的你，太耀眼，也太遥远了。”

从来不知道她真正退缩的原因，是这个。

封煜心脏被狠狠抽了一下，撑着膝盖，弯下腰看着她：“那现在呢？”

“现在，星星被我摘到了。”她眨了眨眼。

封煜抬手轻轻抹掉她眼角的湿润，轻笑着：“不对，是星星日夜不停，终于走到了月亮身边。”

于知蕴：“我哪里是——”

“是的，是我的，心尖月。”

磁沉的声音融进寂静的夜色里，温柔又缱绻。

昏黄的灯光洒下，他眉角微扬，黑眸沁出清亮的光，好似一下破开了层层叠叠的迷障。

拉着她一下回到十五年前。

那天，也是像这样下着雨，隔壁传来哭声，她郁闷地打开门，一个白净的小男孩跑过来牵住了她的手。

后来，小男孩长大了，变得光芒万丈，却还是披星戴月地朝她赶来。

推不走，甩不掉。

替她遮风挡雨，给她所有的温柔和浪漫。

从此，不论世事如何变迁，他对她，永世不变。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