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芒沙砾(149)
乔柚把手探进江见疏的口袋里,被他捉住。
一行人吵吵闹闹地回到家,又窝在客厅看春晚。
节目算不上多好看,要的不过是个气氛。
乔柚的手机悄然震了震,是一条新短信。
看见发信人的名字,她笑容稍敛。
江见疏也瞥见了这条短信,沉吟半秒,像是不经意间提起:“说起来,我前两天去医院还遇见她了。”
他的手伤痊愈得差不多了,前两天去医院检查了一下,看看会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影响以后拿手术刀。
乔柚微微一愣,不确定地问:“她去医院干什么?看病?还是……”
“也许吧,”江见疏淡声说,“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在排队挂号。一个人。”
也就是说,不是陪别人去的。
乔柚想起那天谭冬说起卖房子的原因时,提到的“疾病”。她确实比以前憔悴了很多,不复当年的风韵犹存。
乔柚心里五味陈杂:“她……生什么病了吗?”
“这就不知道了,”江见疏略一停顿,“不过她常年吸烟,肺部器官肯定是会受损的。”
乔柚有些出神。
“我跟你说这个,不是为了让你有什么心理负担,”江见疏将剥好的一瓣橘子喂到她嘴边,“只是想到,那是你母亲,虽然我对她也有意见,但多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告诉你一声。”
“……嗯,”乔柚张嘴吃掉,“学长,谢谢你。”
他轻笑,曲指敲敲她的脑袋:“跟我还说谢?”
零点的钟声响起时,乔柚给谭冬回了条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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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我如何不认同您的理念与行为,但您说得对,您是我的母亲,您始终不会害我。我也相信这一点,您确实不会害我,您只是想从我身上证明您做的任何事都是对的,以此验证您的成功。从前我没有别的容身之处,唯一能做的只有服从、服从、服从,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像个没有思想的机器人。
“不过,我也很感谢您。感谢您十八年来的养育之恩,就像我先生说的,我也感谢您带我来到这世间,才能让我遇见如此美好的他。
“听闻您身体有恙,应该尽的赡养义务我不会推脱,除此之外,我想我们的母女关系维持现状是对您、对我都是最好的选择了,我已经厌倦了与您的对抗,也不想再被过去的种种打扰。
“新年快乐。”
电视机里传出欢声笑语,喜庆热闹的音乐随着从远处传来的烟花爆竹声一同响起。夜空被焰火照亮,月色明媚,新的一年在一个普通又不普通的夜晚喧然到来。
茶几上,手机里的信息停在最后的“新年快乐”四个字上。
十几秒后,屏幕自然熄灭。
谭冬望着远处炸开的一朵又一朵烟花,在窗前静默地伫立良久。
她摸出一根烟咬进嘴里,却又想到什么,摸索火机的动作停了停。几秒后,她掩着口鼻咳嗽几声,将嘴里的烟拿了下来。
她疲惫地叹了口气,白雾在窗上晕开,朦胧了窗外的万家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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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寒的凛冬在新的一年不知不觉便过去,在寒冬的末尾,兆溪警方传来好消息,那条庞大的海洋黑色产业链终于被一网打尽。
春暖花开时,乔柚出席了两场庭审。
一场,是对何霆彦等人、包括张听月的庭审。
乔柚再一次见到了张听月,她已经不似记忆里的阳光明媚,被带上法庭时躲闪着她和江见疏的视线。
她说,她一开始并不知道哥哥在做什么,何霆彦也从未对她和母亲说过自己的工作。后来知道哥哥在做违法犯罪的事情,她不止一次劝过他自首。
也就是那个时候,何霆彦发现乔柚还活着。
对他来说,见过他、并且手上掌握着证据的乔柚是颗极其不稳定的炸.弹,必须尽快解决,要么用钱封口,要么就让她再也说不出话。
一开始,何霆彦没打算把事情做绝,尤其当知道乔柚失忆之后,他花了一段时间观察她,发现她的确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很快,就在他松口气的时候,已经失忆的她在网上大肆地发布对郭起轩之流的抨击与揭露。
——一个已经失忆的人,本性依然烈。
这让何霆彦下了决定。他开始不断地游说张听月,让妹妹配合自己的行动,将这个性烈的记者彻彻底底“封口”。
张听月被他吓到了,从未想过兄长会心狠至此的她和何霆彦展开了一段时间的拉锯战,仍企图劝说哥哥伏法。
接着,何霆彦搬出了江见疏。他很清楚妹妹的软肋和痛点在哪儿,用江见疏和乔柚的婚姻刺激她、煽动她。也就是这个时候,张听月的内心出现了动摇,开始不再执着于劝兄长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