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娇不可攀(17)

作者:一只甜筒

雪浪歪在案桌前,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儿,肌骨雪白的像是玉雕的人儿,她霎了一霎眼儿,只觉得案上的吃食无一处合心意。

“我要吃白面条儿……”她将脑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声气儿绵软,“白水下黄面,什么都别加……”

芸娘知道她又想姥姥了。

小小的姑娘下巴颏尖尖,抵在手臂上,按出了一个小窝,像只猫儿一般蜷缩着。

“从前在下邑没饭吃,去葛师傅家里借黄面,姥姥擀面条给我吃,哪里有盐呢,就那么吃,可我就爱吃……只要跟姥姥在一块,上哪儿我都不怕……”她喃喃,乌亮大眼一下就盛满了水,晃一下晃一下,摇摇欲坠。

“黄水若是不涝该多好呀,我同姥姥就好好地在青鱼街住着,晨起姥姥做蜜三刀,我去城隍庙卖,回来给姥姥带个大馍馍……”

她絮絮叨叨,一边抹着泪儿。

说是在北方寻着老夫人了,可到末了仍不是,贵主伤心那是一定的。

白面条端了上来,只点了几滴香油,雪浪脸上挂着泪珠儿,抄起袖子便吃起来,吃到末了,已然泣不成声,也不知是吃面还是吃泪了。

一碗吃的干干净净,再来一碗,芸娘知道贵主又要犯那暴食的病,可哪里劝得动,只得看着她吃,一直吃了两碗白面条,再一股脑儿地吐了出来,才算罢。

回到寝宫已是夜深,芸娘同宫娥们服侍着贵主歇下,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晨起,再掀了帐帘,就见贵主呆呆坐着,丝发披了一肩,像是一夜无眠的样子。

芸娘轻叹,刚想劝慰几句,便听宫娥来禀,九阍卫的指挥使明霁到了。

芸娘不想令她来,雪浪却让她进来回事,芸娘只得依了。

“公子昨夜并未走远,不过是在糖坊廊逛了一时,买了些云锦、钗环,还有些逗趣儿的小玩意儿。属下在侧听了一时,大约是买给他未过门的妻子。”

芸娘看了贵主一眼,倒也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她放下心来,便听贵主嗯了一声。

“她小我四岁,如今大约也有十五了,正是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的时候。”

芸娘知道她说什么,低声附和了一句,“说是姊妹,倒不相像,我记得贵主从前从来不爱爱钗环布料——不过那时候成日打仗哪里还有爱些个的功夫。”

贵主却讥诮一笑,声线凉薄。

“哪儿就是姊妹了?江雪浪无父无母,更遑论姊妹弟兄?我在这个世上,只有姥姥一个亲人。”

她看了一眼芸娘,泼天的怒气翻涌,“芸娘,你今儿话多了,没的恶心人,我不想吃饭了!”

芸娘心里一惊,虽然觉得贵主最后一句话有点儿蹊跷,但也领着众宫娥跪下,迭声请贵主息怒。

雪浪歪在床边儿,也不说起,也不说不起,只重复了最后一句,“我今儿不想吃饭了。”

芸娘愣了一愣,这才仰头问她,有些无奈。

“您就是为着不想吃饭吧。”

雪浪一笑,面上立时便生动起来,众人皆松了口气。

“门前的那些人还在哭丧么?”她慵懒一问。

九阍卫指挥使明霁管着这事,忙拱手称是。

雪浪一扬下巴,向着殿外的天宇点了点,“瞧瞧去。”

午朝门前的遗老遗少还在哭嚎,两天了竟也不知累,雪浪在寝宫沐浴更衣,再换上朝服戴了帏帽,乘了龙御由九阍卫护卫着,浩浩荡荡地往午朝门而去。

由午朝门的城楼向下望去,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在其下呜呜着。

也不知是谁在下方喊了一句,“是共主!共主来了!”

背后个个骂的狠毒,真到了正主这里却都不敢了,下头鸦雀无声的,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雪浪觉得甚是无趣。

这些遗老遗少,仗着祖宗的坟陵,强占耕地,强抢民田,不知侵占了多少山头,又因着这些耕地祸害了多少条人命。

她不过是将多占的还回去,这些人便哭爹喊娘的,当真是无耻至极。

她静静看着城楼下,命身旁内侍唱下去。

“列位哭嚎的声响实在太大,惊扰了贵主的清梦,若还要再哭,便去地下陪你们的祖宗十八代去!”

话音将落,九阍卫的兵士便如狼似虎地窜了出来,将其下百人团团围住。

遗老遗少们都低下头去,昨日这些虎狼之师如何杖责的,他们看在眼里,恐怕今日再不停歇,怕是要命丧当场。

听共主之话音,蛮横无理至极,恐怕真的会把在场所有人都送下去见祖宗。

就在这时,却有一声清润明朗之声穿破人群,问向城楼。

“大陈帝陵远在深山,并未侵占民田耕地,贵主为何将其第一座夷为平地?”

是宋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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