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野(130)
强忍了很久的热泪在眼里打转,就这么不争气的满溢涌出,她迎着凉风向他跑去,思绪放空,她什么也不想管,就想抱抱他。
细弱的哭声在晦暗无人的街上漾起。
沉浸在情绪中的少年抬起头来,眸子沉沉,看着眼前哭泣抽鼻的小姑娘。
他一愣,嘴边的烟下沉,游神了一会儿站起身,定定的注视着少女朝他展手抱个满怀。
熟悉的气息扑了上来,暖意绵绵任意穿行着整个身子,身上的凉意渐退,小姑娘身上炽热的温气是遮盖不住的香甜、细腻。
贺钦凡闻到这味眼圈发酸,松开嘴边的烟,烟雾与烟灰飘落掉到了地上。
他闭上眼将疲惫放松,下巴抵在少女的右肩上,出声低缓:
“你怎么才来啊……”
少年声音很沉,有割裂般的哑,又浅带着倦怠且神伤的语气,满是无奈与丧气的在耳边盘旋,给纪柯感觉,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孩。
顿时心里一紧,仿佛指腹被刀割了一下。
她抬手擦了把泪,抬起右手轻摸着他的黑发,出声很细微哑哄声:“这不来了嘛。”
贺钦凡睁开眼,搂着她的腰抬起头来,低眼看着眼眶微红的姑娘,抬手屈指轻刮了下她的鼻子。
嗓门哑哑道:“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纪柯顿时一僵,垂眸:“…我刚出来,就看到你了。”
贺钦凡看见小姑娘闪躲的眼神,没追究什么,只是很轻的“嗯”了声,然后松开放在腰间的手,转手拉着她发凉的手腕进了对面一家包子铺。
清晨四五点包子铺没什么人站位,贺钦凡要了两个豆沙包和两个肉包,拉着她离学校不远的公共椅上排坐了下来。
纪柯全程由他牵着一声不吭,思绪沉淀不下,一直到贺钦凡拿着包子捧在她的面前她才回过神。
“不吃吗?”贺钦凡咬着包子,声音闷闷的,举着包子的手对着小姑娘的嘴边晃了两下。
纪柯看着她最爱的豆沙包,心子一沉,眼泪又开始打转。
他那么好又那么细腻,要她怎么离开。
她收了收情绪,对准包子咬了一口,不料泪泉关押不住失控的掉了两滴。
贺钦凡垂眸看着虎口的泪水,目光滞住。
小姑娘的泪是滚热的,烫手又及其刺心,直直的将他刺穿,内心隐藏着许久的情绪也正在一点一点的往外拉。
他拿开咬着的包子,将两个包子放进桌上的袋子里,撇向另一面深吸了口气。
阳光不知从何时露面,雾气散开,盛临街也随之热闹起来,路上多了些形形色色的人们,橙黄色的光是挡不住的刺眼,刺得贺钦凡眼睛深痛。
气氛压着。
姑娘的哭声很低,不仔细听根本听不着,微弱的克压着,贺钦凡一点不差的听得很清楚。
他眼眶渐红,回过身不敢看姑娘的眼睛,深深地抱住她。
昨夜夜里他其实一直都在,只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未露面。
在深夜呆惯的贺钦凡,头一次觉得夜是冗长的。
长夜乌黑漫漫,月色照明,对话,少女的哭声,他记得很清楚,也听的很清晰。
最后一句“好”像是压死他心中最后一根稻草。
就算是这样他也没走。
因为姑娘哭了,哭声回荡在窄小的巷子里,很响很大声,哭得他心肝疼。
他始终没进去。
直到哭声停止,默默随风退场。
人人都说他淡薄无情,像个人冷血动物,可他知道自己对纪柯是什么感觉。
从恨意中滋生出来的致命点,是无法忘却的,他被治愈了,在兵荒马乱无光的日子里,纪柯成了他这一生渴望不可及的光。
好的,坏的,他都想要带,到死也要带着。
就像生了根一样。
他只要她一个,所以他不会放弃,就是觉得有些恼火。
昨晚到现在,他一直在赌气,不问多久,考什么大学,会不会回来,就是想赌她会不会亲自说,可她却只字不提,闭口不谈的。
他亲手将晦暗惨淡的人生剥开一条裂缝,让她渗入,脆弱的壳也毫无遮拦的向她摊开,可她却要抛弃他走了。
还想走得不明不白的。
想到着贺钦凡无奈轻笑了声,他抵着嗓子低沉且哑着:“纪柯,你有本事就对我再狠点…”
纪柯立即停住了哭声,稍稍抬眼抵上了少年的目光。
这话的意思是,他知道了。
她思考了下,觉得应该是纪大伟找上门的,不然是不可能知道。她昨晚想了一晚上,没打算说的,因为让贺钦凡知道她要走的消息,估计会发疯。
“是不是我爸找你了?”纪柯一口笃定的问。
贺钦凡低沉否认:“没。”
纪柯抵着涨疼的眼睛,盯着少年俊丽的脸看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