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逢千日醉+番外(53)
与此同时,徐有功走后,李崔巍与何氏面面相觑,她手伸到空无一物的案几下,按动机关,地面中间陡然塌陷,露出一个地下室,内里陈设干净整洁,灯烛明亮温暖,隐隐有茶香。
“请李太史移步,吾有要事相商。”
李崔巍沿着石阶走下,何氏走在后面。下了石阶他才看清,地下室内还有一老人,个子矮小,须发虬结,一双碧绿眼睛眯着,见他下楼,眼睛转了转看向何氏。李崔巍转头,石门已经訇然合拢,把他和那老人关在了地下室里。
“长安画师尉迟乙僧,见过李太史。”
李太史:搞咩哦。
第33章 【两日劫(下)】
南市紧邻惠和坊,因此徐有功出了坊门,向南拐弯后,就看到了南市坊门。
不知为何,这牛车比他来时走得慢了许多,他奋力挥鞭,也始终走得慢腾腾。气急之下,他扔了鞭子,跳下车迈步准备跑进南市。
不料从车内伸出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袖口。那声音他熟悉,是李知容。
“徐寺丞,留步。”
他探头向背后的车内看去,差点吓了一跳:车里除了李知容,还挤着两个军爷,他不巧也认识:一个是洛城知名纨绔子弟、右豹韬卫大将军闫知微的亲侄子闫知礼,一个是前罪臣黑齿常之之子黑齿俊。三人都换上了男子常服,打扮得风流潇洒,一副理所应当出现在车里的表情,睁着无辜大眼看着徐有功。
李知容满脸堆笑:“有劳徐寺丞,带我们去南市。”
徐有功怔了一下,忽然想起来:“李太史尚在祆祠内,我看着何氏那屋有些蹊跷。”
闫知礼剔牙:“不妨事。李含光和无闻无音已经去了。”
徐有功打了个寒战:“倒……倒也不必请李……他不会把祆祠炸掉吧?”
李知容拍拍他肩膀:“他们自有分寸。我们只需去南市香行,请香行掌柜看看这个。”
她将一张纸笺递到徐有功眼前,上面只有一行字:“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
九月十六日,酉时,南市香行门口。一个身穿玄色道袍的男子怀里抱着个锦囊,大摇大摆进了店门。
这香行在南市无人不晓,最初在贞观年间由粟特富商康婆[注:康婆“世袭衣缨,生资丰渥,家僮数百,藏镪巨万,招延宾口,门多轩盖。锦衣珠服,人必珍馐;击钟鼎食,出便联骑”(《康婆墓志》,《唐代墓志汇编》贞观139)。]所开,累资巨万,楼宇极尽华丽,就连在店内服侍的僮仆都锦衣珠服,每出新香,都引得东都城内贵人们纷纷哄抢,而其中最精巧华丽者,皆直供太微城。
但这香行也有颇多奇怪规矩,第一条便是进店购香者,若非熟客,皆须出示足数资财,才能进到堂内,品闻新香。
那穿着道袍的男子进了店门,将锦囊搁在堂前长几上,不紧不慢拆开,交由守门僮仆看了一眼,里面满满装着一袋波斯金币,闪得人睁不开眼。对方连连点头赔笑,弯腰低眉地将他迎进了里间。
里间三面皆是数层高的小楼,围着一个开阔中庭,庭内喷泉水流激荡,花木散着幽香。侍者将他引进了背面小楼正中的会客室,拉开隔门,正中间坐着一个身穿圆领锦袍、身材微胖的粟特商人,正是香行的掌柜、康婆的玄孙康静智。
隔门合上,徐有功拿出袖笼中的信笺,双手捧上递给康静智:“有人命我将这笺药方,送给康郎。”
康静智接过信笺,眼睛突然睁大,腿也不受控制地抖起来。
徐有功盯着他的脸,心中了然。这信笺上的话,果然是命人自杀的信号。
掌柜竭力控制住自己,站起身朝着徐有功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请客人稍作等候,吾去里间取……取药。”
他看着掌柜的走进了里间,闭上眼等待了一刻钟,时间漫长得不可思议。一刻钟到后,他睁开眼,拔腿冲进了里间。
里面的情况与他设想的一样,掌柜的手脚已被缚住,捆在高足凳上,嘴里塞着布条。李知容、闫知礼和黑齿俊正悠哉地站在两旁,李知容手里拿着个小瓶,正挑眉闻着瓶里的东西。
徐有功微皱眉:“我们司刑寺从不这么抓人。”
李知容把瓶子甩给他:“这就是为何司刑寺抓人屡抓不中。当然,鸾仪卫抓人也快不过推事院。”
她俯下身,吐气如兰地在掌柜耳边劝告:“康郎,鸾仪卫府已查到了这处香行与黑市勾结,借香行门面买卖毒药,做人命生意。若汝想活命,就供出汝之从犯,吾等可呈请,将汝从宽处理。”
掌柜面色发白,咬紧了嘴唇只管摇头。她抬头望了徐有功一眼,对方会意,上前两步,嘴唇微启,对着掌柜吐出一串名字:“安僧达、史玄策、康惠登、何难迪、康静智……安辅国。汝若不肯招认,吾等就一个一个地去找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