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救命(38)
“不过做生意的最要不得的就是偷奸耍滑,暗地里骗客人,我也实话同您说。点豆花放盐卤那个量全靠手这么一哆嗦,多一点少一点就不太一样,所以前一天和后一天可能有差别。”王伯生性直爽,玄明又是如愿带来的,他毫无保留,“但我敢说,一天之内,由一桶豆花做出来的,只有冷了热了的差别,味道都差不离。”
他解释完,见先前看好的那桌还空着,赶紧继续劝,“您快去坐着吧,有桌子还要您站着吃,天下没这样的道理……”
“不必了。”玄明放下碗,藏在袖间的指尖点过桌面,“多谢。”
他旋即转身,没入逆流而来的人群之中,袖上黑白的鹤纹在最后的霞光里一闪而逝,仿佛仙鹤短暂来游。
王伯摇摇头,铁勺在不剩多少的桶里搅了搅,送了豆花回来的女童也在看玄明的背影,踮起脚直看到找不着,才说:“怎么走了?下回还会来吗?”
“来不来的得看你如愿姐姐来不来啊。”王伯手里的勺子一敲桶壁,“去去去,边上玩去,多大点人啊就瞎看男人。”
女童并不理解这句话里隐藏的调笑意味,“哦”了一声,视线乱转了两下,忽然发现那碗搁置的豆花边上有什么闪烁的东西。
她捏起来,伸直胳膊给阿耶看:“阿耶,这是什么呀?”
王伯心道这小丫头就是好奇心重,见什么都问,漫不经心地抬眼,却在看清的瞬间肩背一僵。
女童圆润的手指间捏着的,是一枚金铢,足铸,北地独孤的纹样在面上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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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是鱼骨,但臣不擅辨认,不知究竟是何种鱼的脊骨,或许真有可治骨伤的疗效。臣只能断言,于殿□□内的毒,此骨无益,但也无害。”楼绍细细看了鱼骨很久,甚至蘸了些许抿进嘴里尝过,才谨慎地得出判断,“依殿下的意思,是放入此次的药中,还是做些别的打算?”
“先放着吧。”独孤明夷想了想,略显迟疑,“我有些别的事想问。”
楼绍顿时挺直脊背,不苟言笑的脸显得更严肃:“殿下请问。”
“并非什么大事,随意问问而已,太医令无需紧张。”独孤明夷仍在犹疑该如何开口,毕竟味觉损伤这种事他压根做不出判断,他斟酌着词句,“太医令当知,依太医署的意思,平日上桌的饭食只加细盐……”
“殿下。”突然有侍从急匆匆地进来,断了他的话,见状,先屈膝告罪,低着头继续先前的报告,“度支刘员外郎和工部孙员外郎求见,两位还都有赠礼。”
他从袖中取出礼单准备念,独孤明夷却制止他,同时向楼绍稍抬了抬手示意他稍等:“不见。请度支员外郎回去,明日早朝后自会相见;工部员外郎还是去见大理寺卿吧。”
“明白。”侍从一点头,“那两位员外郎的赠礼,殿下如何处置?”
“度支员外郎的原样退还;工部员外郎的拨去工部,算作修整京郊、安抚老人的财款。”独孤明夷淡淡地说,“不止此次京郊,先前各次工程中,吞了多少,都让他给我原原本本地吐出来。”
“是。奴告退。”侍从再次屈膝,这次是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楼绍正想开口接上先前被中断的话,另有一个侍从进来,依旧是低头报告政事。独孤明夷则耐心地听着,适时做出回应。
一个接一个,有些棘手,有些则随口就能做出回复,耗了大约半个时辰,才到最后一封。
报告最后一件的是个生脸的内侍,也不多说话,先按着礼单念了一大串,另取出一卷丝帛:“陛下有令,端午将至玄都观为国为民祈福,委托摄政王安排,勿延期,勿生事端。”
独孤明夷双手接过由中书省代写的圣旨,恭谨地低头:“臣领旨。”
圣旨一脱手,内侍哪儿敢受这个礼,连忙把头压得更低,膝盖也弯下去,半晌才直起来:“旨意已传,还请殿下妥善安排,奴婢告退。”
“辛苦。”
内侍仍低着头,匆匆地倒退着出去,给楼绍抓住空隙的机会:“殿下先前,想问的是什么?”
“……琐事而已。”眼下是四月末,距离端午不到十日,也不知独孤行宁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仅和内侍算不上交谈的这么片刻,独孤明夷已经列出了该依次完成的事项,正在想可能遇上的麻烦,只觉得头隐隐作痛。
相比之下,味觉上似是而非的损伤实在算不得什么,他微微皱眉,重复一遍,“琐事而已。有劳太医令,请回吧。”
楼绍沉默片刻,选择不该问的别问:“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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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令一退就退到了五月初四,次日便是皇帝亲自开口要来祈福的端午节,玄都观并未清场禁入,但来往的人多少都多了些忐忑,祈福时要陪侍的几个小道童更是战战兢兢,一紧张就去擦正殿的供桌,倒是把三清像前的桌子擦得锃亮,进香的人乍一眼还能吓自己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