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24)
“是……商纣王和苏妲己?” 陈默凭借自己有限的古代狐狸传说储备开始瞎蒙。
安府君点点头:“此乃殷纣王妃有苏氏。若是按通行史书记载,有苏氏蛊惑商纣王,引诱其屡行无道,终致武周灭商。”
他指向下一幅画。这幅画如同陈默曾经见过的一副墓葬中出土的汉朝帛画,自上而下分三层,中间最显眼的一层中央位置端坐着一位神像,身边云气缭绕,四周被各类瑞兽包围,有蟾蜍,玉兔,三足乌,和一只九尾狐。
“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司天之厉及五残。”裴怀玉在旁边直接背出了参考文献。陈默反复看着两幅画,不知两幅画有何关联。
“汝看这幅西王母画像和门上的荼吉尼天,可有相似之处。” 裴怀玉戳了戳陈默,提醒他对比这两幅几乎同样大小的画像。
画中荼吉尼天是一位女神,头戴用头骨做成的花冠,一只手上拿着一只碗,里面盛着猩红液体;另一只手提着弯刀,坐在一只白狐上,脚下踩着骷髅。而另一幅画上的西王母头上戴着血红色的饰物,一只手拿着一只碗,碗边停着一只青色猛禽正叼着什么东西向里放,另一只手持长戈,端坐在宝座上,身侧有一只白狐。
“荼吉尼天乃鬼之总名,能魅人,与人通,司刑狱,主生死。西王母司五残,掌五刑残杀之气,又有不死药,能起死人肉白骨。”
不死药、白狐、魅术……他看着这两幅处处对应的神像,隐隐觉得其中大有关联,却说不上来。
“天竺有佛经,言荼吉尼天嗜食人心。《山海经》中言, 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 安府君缓缓踱步,视线看向站在壁画前的裴怀玉。
听到安府君的话,裴怀玉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言狐食人,又道食狐者不蛊,可谓贼喊捉贼。”
安府君微不可见地笑了一笑,带他们继续往前走。下一幅画又是一副祥瑞景象,与之前大禹见狐类似,不过是手执耒耜的青年变成了坐在华丽车驾中的尊贵天子。
“文王应九尾狐,而东夷归周。”这次裴怀玉回答得倒是很快,不过脸色更加冰冷。
转过一面墙壁,接下来一整面墙上的是一幅完整图画,画面左上角是仙雾缭绕中的亭台楼阁,右下角却是惨烈酷厉的地狱之景。仙境中多见容貌姣好的年轻男女们悠闲自在地四顾徘徊,西王母端坐在仙境正中,不过容貌变得更像人类,不再那么凶神恶煞,画中宫殿上隐约可见用某种类似小篆的文体写的三个字,陈默眯着眼睛辨认了半天,也没猜出来。
仙境之下是重重险峻山峦与血色河流,在其中密密麻麻地画着狐妖们被以各种方式虐杀的场景,有的还是人类形貌,有的已经变回了狐狸形象,最多的便是被剥皮剖心,其余更是不一而足。占据画面主体的是一只庞大的九尾狐,衬得它周围的人渺小如蚁群。它四肢被铁链重重捆缚,前方有一力士正将一把尖刀插入它的心脏位置,狐狸双目圆睁,愤怒和绝望使得它黄金色的瞳孔睁得大如车轮,分外瘆人。
陈默静静地看着这幅地狱变相图许久,突然像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一般,反复比较着前后几幅画,恍然大悟般地说:“九尾狐……与不死药有关系?”
这图上的狐妖们大多死于被剖心,而以狐狸形象出现的荼吉尼天和西王母都嗜杀又掌长生,裴怀玉又说食狐者反说狐食人,那岂不是说,人若要杀九尾狐,甚至以九尾狐为食,很可能是为了长生不死?
安府君眯起眼睛,没有说话,裴怀玉更是僵硬地站立在那幅巨型壁画前,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过了一会儿,却是裴怀玉先开口:“自古以来,西陲边地即盛传,九尾狐与至亲生离之时即为成年,伤悲之极,当下化形。化形之时,剖其心头血饮之,可长生不死。”
三人都默然,许久之后,陈默才开口试图转移话题:“那这九尾狐的长生不死药,与西王母和……和那天竺神像有何关联?”
“还有……”他上前几步,指着画面左上角宫殿匾额上的类篆文小字:“这三字……可是西王母所居之处?”
安府君像是没有听见他说话,独自踱步到中央供奉大黑天神像的壁画前,从摆放着香油、灯盏与黄金礼器的供桌前拿起一壶酒,又挑了个琉璃杯,靠在供桌上喝了一口酒,长叹一声,才开口:“天狐九尾金色,役于日月宫,有符有醮日,可洞达阴阳。” 又用端着酒杯的手遥遥指了指壁画上的小字:“那三字,是日月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