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女官(71)
江陵毫不客气地就将那枚统领令牌塞入怀中,与眼中的急切神色截然相反,语气仍是一如既往的散漫:“只要祁珣能活着出现在我面前,我自然不会让他死。”
陆岐苦笑一声,俯身拾起被祁珣遗弃的那把长剑,抹尽上面的血渍,递至江陵面前,军容庄严:“江陵,你务必要将太子殿下平安带回!这是军令!”
江陵抬起狭长的眼,目光触到那熟悉到极致的剑锋,昔日浴血奋战纵酒狂欢的无羁岁月也一齐涌上心头。
他喟然一声闭上眼,待再睁开眼时,犀利冷厉的眼底是一片肃然,那是将士战前领命时方有的正色无畏。
江陵如接军旗一般,双手笔直地接过那柄长剑,带着视死如归的凛然:“是!”
第35章 . 农妇 把好端端的一个后生竟弄成这般模……
咆哮百里逆势北上的抚河, 因与东向的奉河相会,汇为一股江水后,水速才渐渐平缓下来。因脉脉江水在夜色下远远看去, 如霜临雪降,故而被当地人称为“霜河”。
无月夜, 夜愀然。
霜河静静流淌, 河面如镜, 四下虫鸣。春意正浓的河滩上,在水光的照映下,隐隐绰绰现出两道伏地人影。
冰冷的河水不断拍打着连槿的小腿, 被刺骨的寒意冻醒的她缓缓睁开眼, 动了动手臂, 却听得耳侧一声低低的呼痛。
“殿下?”连槿猛然地清醒过来, 尚来不及感叹大难不死, 就赶忙起身,朝身侧的祁珣探去,“殿下,您可还好?”
祁珣忍着浑身撕裂般的痛楚,缓缓吐出口气, 斜眼乜了她一眼,笑意冷冷:“怎么?你不是一心惟愿出宫吗?眼下正是好机会,你管孤作甚!”
连槿没有应他,只是凑近他的背部,在晦暗的光线下, 细细查看:“碎片应是都被水流冲掉了,又被河水浸泡了这么许久,伤口处有些浮肿, 需要好好包扎。”她又朝祁珣的手腕探去,眉头皱得厉害。
祁珣将手从她的手指下抽回,无力地坚持道:“不用你管。”
连槿定定地看着趴伏在地,忍痛蹙眉的祁珣良久,才缓缓出声:“殿下是为奴婢而受伤的,奴婢不是冷血之人,自会用性命来照顾殿下。殿下勿忧。”
她也不等祁珣回答,反正眼下他自身动弹困难,上前半扶半抱地将祁珣从地上弄了起来,“殿下可还能走?若是不能,奴婢背您……”
“孤没废。”素来不喜被他人接触的祁珣,本欲将连槿推开,却在看见她那双映着粼粼波光,显得分外清亮眸子时,动作一滞,终是没有推开她,“这样扶着就好。”
连槿一面搀着祁珣沿着河滩一深一浅地走着,一面朝四周打量,“此处既有河流,想来离人烟村落必定不远。但不知那些刺客是否会追来……”
“那些西越刺客不谙水性,若真还有命来追,也只会走陆路,一时半会寻不到这儿的。”祁珣瞥了眼不远处的河水,语气微弱,“这河应是霜河,也就是说此地离邺京至少也有百里,只要不在人前暴露身份,刺客是难找到的。”
连槿愣然,“殿下怎知那些刺客是西越的?”太子一直力拒与西越开战,他们如何会来刺杀太子?
祁珣偏头深深看了连槿一眼,没有答话。
他暗杀了西越国王,将草包二王子扶上了王位,那被逐出的西越世子夏阙又怎会善罢甘休?夏阙的动作倒是快且狠,若不是他命大,恐怕还真逃不出这一劫。
这次,他本就只带三个暗卫出宫。他让卫峥一直暗中跟着自己,没有自己的示意,就是自己要被人杀死也不许出手;而另两个暗卫则派去暗中跟着那些逃跑的刺客,查出西越在大晟的窝藏处。
此时,纵是卫峥轻功独绝,怕也没跟上被水流冲走的自己。思及此处,祁珣不由得懊恼,当时那一箭射来时,自己明明可以将她作为挡箭牌,完全无需落水导致眼下这般窘境。
正如她所说,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价值。但知道了这么多秘事的她,他是绝对不可能将她放出宫外的。死,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何况当时不用他做手脚,她已经整个人挡在他身前。事后,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以“护主忠义”的名头,给她风光大葬。若非在那个瞬间,他看见了一丝熟悉的影子;若非他一时心软,身体比大脑更快地作出了决定……
“殿下,前方有亮光!好像是处人家小院,咱们速速去投靠吧。”连槿惊喜不已地转过脸看向他,一双清澈的眸子因绝处逢生的喜悦又添了几分明亮。
祁珣望着那双熟悉的眼眸,恍然之感又生。
或许真的,真的是她么?
此处沿河而建的村庄,稀稀落落地居住着数十户人家。因已夜深,不少住户已熄了灯火。连槿按着祁珣的指示,搀着他朝一家尚亮着灯火院落不小,位置却有些偏远的屋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