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盏澜(20)
她教我的第一首且最后一首曲子是布列圆舞曲,我只三心二意学了一半。
练大提琴之前要检查音色,我不太会调音,即使用了调音器。不像她光靠耳朵,按顺序听哆唻咪发嗦,便能转动弦轴来调好音。我不用调音器调音的话,勉强能拉布列圆舞曲开头来听音,才一点点去转琴头上的轴调整,再拉几下试音。
她便夸我,活学活用。不管怎么样,她都能鼓励我,赞美我。
我每次拿弓摆不了太久,她便从身后拥着我一起拉,耐心教我摆对姿势就不会太累了。我手指头按琴弦按得疼,她又找来白胶布缠在我指头上,让我好受一些。
我练布列圆舞曲的时候,锦欣常会拍手唱音为我踩节奏,也提醒我下面的音调。导致我如今都忘不了布列圆舞曲开头的那段音标音调,已形成身体记忆,随口便能唱出来。
我也懒得用松香打磨弓毛,明明是我心血来潮想学一下,她偏偏很照顾我,作为老师上课前帮我把弓毛均匀打足了松香,好让我学起来的状态更顺。
锦欣那时苦恼告诉过我,她也觉得给弓毛打磨松香是一件麻烦的小事,但为了我和她共同的一点兴趣,她可是舍懒陪君子的。而且练完了琴,我不太担责任,也是由她擦拭弓毛,松开弓毛,再小心仔细地把大提琴放进背包里装好。
她最多叹息着嗔我一句,糊涂懒惰的大姐,要是正儿八经去学大提琴,这态度是一定会被老师批评的。但是呢她舍不得批评我啦,谁叫我是她的大姐,她是我的小妹。
她还同样不喜欢英国一言难尽的怪味食物,会学习国内的菜式来了大显身手做给我吃。
……
葬礼的时候,我在洗手间出神都唱着布列圆舞曲的音调。霍锦君进来后让我别这么渗人诡异,又补着妆阴阳怪气地说,我看大姐很不对劲呐,锦欣的不幸不管是意外还是什么,要是你好好呆在国外,这场意外肯定不会发生,锦欣真是欠了你的,用命来还,这下你满意了。
锦欣这场车祸使我联想到了林畹徽当年的那场车祸。这场车祸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不简单,当时的出租车司机倒是捡回了一条命,可撞死锦欣的肇事者逃逸了,至今下落不明。老爷子也在让人大力追查。
我冷笑一声回霍锦君,“那是意外吗?那分明是有人害死了锦欣!”
我明明在暗指她母亲,她却没太听懂我意指的含义,以为我在污蔑她。
她啪塔合上了粉盒,一副嚣张跋扈的态度较真道:“我和锦欣平时可不大来往,我也看不上她,害她吃力不讨好。倒是你平时和她亲亲热热,实际上虚情假意,就是一个笑面虎。你对她的行程比谁都了如指掌,利用她回来以后,一脚就把她踹了才对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回来争家产,把我们一个个都除掉,真是个狠心可怕的女人,就算要争,何至于对血浓于水的人下手。”
“可别把我想的跟你们一样龌龊,我母亲当年的车祸跟今天有没有联系也不得而知,到底是谁,我和盛洲会一起查出来的!”
她哼声反驳,贼喊捉贼,查案?盛洲怕是你杀人争财的工具!连自己母亲的死都能消费利用,谁会相信你这种人。
我冷冰冰地让她少在那儿放屁,倒是只顾转移大妈的嫌疑,拼命往我身上倒脏水,此地无银三百两。
走前她仍自顾自说,锦欣真是可怜,没被亲妈疼过一刻的孩子,还被人借刀杀人给害死,也许这就是命。
我们唇枪舌战一前一后出来时,老爷子也在拐角处一脸阴森森地听我们说话,他打量我们的眼神不言而喻,两者皆在怀疑。我清者自清,但也不想迎上他的目光找罪受,尊敬喊了他一声,便处之泰然地回席去了。
那些天,我陷入过愧疚的沉思当中去,我也不知道我回来是不是个错误,是不是真就因此害死了锦欣。
我只觉得是我们整个家族害死了她,每个人都是凶手,包括我,是我想方设法回来,并让她当挡箭牌,成了她死亡的□□之一。
虽然我确切还猜不清楚是谁干的。除了老爷子,其余四个人都有嫌疑,不管怎么样都是杀鸡儆猴。我猜测梁爱琴和许玉英这种资历深的长辈多些。
如果是梁爱琴,这跟多年前我母亲的车祸就有了联系。
如果是许玉英与霍思庄的话,则利用了多年前那场类似的意外车祸模仿着故技重施,可能是想激化我和二房之间的矛盾,又让我和老爷子把怀疑猜忌到了梁爱琴身上去。
霍锦君也有嫌疑,但想来想去她犯不着。她要动手,最想撞死的应该是我。如果是因为工作,更犯不着,我只要能留在国内,进公司是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