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知道我会当皇帝(78)
“不知李大君表字何称?”
“下臣字曰‘遗德’。”
“那我便呼你字了”,祁元询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听闻此番朝鲜来使,除了贺我父皇登极御宇,还要请受封?”
李芳远微不可察地苦笑了一下。
什么“听闻”,这完全是祁元询给面子的说法,实际上,朝鲜每次来使,即便是例行朝贡,正使也谨记国王之命,常有旁敲侧击之举。
后世朝鲜国内对这个时期请受册封屡败屡战之现象,称之为“我太&祖有百折不挠之毅”。
“实在是瞒不过殿下。”
“朝鲜与我中华限山隔海,风殊俗异,皇爷爷顾念于此,才令你们遵从本国之习俗,册封不过虚名,不必如此。”
这话祁元询说得,朝鲜人却应不得。
李芳远忙道:“中原素为上国,以小事大,乃圣人之训,朝鲜小国,不敢不尊。”
“难为你们儒学学得如此之好”,祁元询赞了一句,又道,“只是我听说朝鲜如今已有世子,乃遗德之幼弟?”
祁元询这话一问出来,大周仪礼司同宴的官员们还好,也就是腹诽了一下,这所谓的听说不就是从光幕上看来的嘛,顶多在光幕信息出现后又去询问查证了一番。
可是朝鲜使团便皆色变。
太孙此问,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一方面看,便要牵扯到光幕言李芳远弑弟并逼凌君父之恶行,便是这方面不追究,也得质问朝鲜,何以口口声声称圣人之训,却连嫡长之制都不尊行。
朝鲜此前知晓光幕存在,但主要是使团所言,离开了大周国土,便见不着了。
可是到了宣武二十七年,朝鲜举国上下也能见到天上光幕了。
不仅朝鲜,就连常有劫掠的倭寇,都对光幕见怪不怪,显然他们也能常看到。
祁元询的问话,让朝鲜使团冷汗直下的同时,也在心里腹诽他的双标。
光幕记载他们又不是没看过,这位太孙殿下他的亲爹,当今天子,在光幕记载中的夺位过程,也没比李芳远好到哪里去。
可是这是宗主国,现在这位又是名正言顺继位的天子,谁敢拿他来举例子?
而除去这一点,越过所有年长的儿子立幼子为储的李成桂,确实太不走寻常路了。
若是李成桂拥有像宣武帝那样一力开国的莫大威望的话,想要立谁为储也完全是他自己可以决定的事。
但是,李成桂是前朝权臣,是通过篡权而不是自己开创基业得到的国家。
如此一来,他便不得不重视一些朝中重臣的意见,比之所有事情都可由自己随心所欲去裁决的开国之君,就略逊了一筹。
这也就罢了,偏生就连朝鲜之创立,都并非李成桂一人之功,李芳远在其中出力不少,这也导致,李芳远拥有朝中诸多大臣的支持。
朝鲜国中,储君确立之前,李芳远是拥有支持者最多的那位王子。
李成桂因爱立幼子,朝鲜国中明里暗里不服的,多了去了。
可是就算朝鲜国内暗潮汹涌,不服的人不少,面对祁元询这位上国皇子的问题,使团里的所有人,包括储君之位不翼而飞的李芳远,都是不好回答这个问题的。
不好好回答,打个哈哈过去,大家还可能粉饰太平,可若是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说李成桂做得没什么不对,那就是只将宗主国奉为圭臬的圣人之训当成表面,连嫡长之制都不遵循;若说李成桂的坏话,呵,不管消息能不能传回朝鲜国内,他们面上都不好看。
能作为使团出使的都应当是国君信赖、有能力的人,就是这样的人,在宗主国的皇子面前诋毁主君,那朝鲜没有亡国简直是一个奇迹。
而且他们这么做,只会让宗主国的人看不起。
悖逆之人,就算再怎么有理,也是要被人唾弃的。
是以李芳远只苦笑,却不作答。
祁元询也不是非要他回答这个问题,试探一下也就得了。
又不是要和朝鲜撕破脸皮,没必要让使团脸上不好看。
于是他换了个问题:“听闻遗德你之前便跟团出使过,还与父皇见过面?”
“是。多蒙陛下垂爱,与臣下交谈良久,臣受益匪浅。”
“父皇一向如此,对有才之人,一向以礼相待。遗德不但乃李王诸子中,功勋最著者,亦是文采斐然,高中高丽进士,莫说父皇,便是我,也佩服得紧呢。”
“殿下过奖了。”
祁元询实在是真心夸他,只不过特意提及他于朝鲜诸王子中,功劳最高,也并非一点没有旁的意思在。
几人说了几句,又继续饮酒。
只是底下使团的人都分出了注意力到他身上,防备着随时能够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