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艮第红(203)

作者:梁仝

这头眉毛官司热闹,那头温肇丰从谢幕里回,才问起赵聿生,“这几天,去哪里‘阳光灿烂’了?”

“您抬举。晚辈现在是去到哪都阴雨连绵。”

堂下一群人因着戏太好,连喊返场。温肇丰也声如洪钟地跟了一句,再说回来,“我信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再不济,有个最起码。再说了,你这么个招祸水的皮相,犯不着冒着违法的险去做那档子事。”

某人散漫一,难得地双手抱拳状,敬老爷子这份知己,“您是唯二替我辩护的贵人。值得载入历史性一刻。”

“另一个是谁?”

赵聿生不言语,倒是悄默声投了温童一眼。她算吗?四舍五入吧。毕竟聿然乃至若愚对这起事的态度,都难免失望,齐齐劝别再沾酒了,太误事误名。当你对受害者的立场掺上怕噎就别吃饭、怕抢劫就别走夜路的时候,这份共情多少就变味了。

韩家那边就更不得了,声气相通地啐没名堂,下.半.身脑子。

温童对这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更遑论第三个当事人也在场。所以,她听不下去了,撤凳要走,说去上个厕所。

来不及够起身高的那只手,落在桌沿下。有人顶自然且无痕不过地攫住它,“认得路吗,要不要人带?”

“不要。”她吝啬抽回手,

吝啬着好情绪。叫某人体会到,哪怕你同人家是两厢情愿地上-床,老娘有吃屎感!

*

返场上台,锣声起,锣声住。唱《英台抗婚》。

满庭坊是四面观的三层盖顶格局,每层皆设洗手间。温童举步维艰地滤着戏迷走,人太多,挤得紧,可巧那头上场的演员“闷帘倒板”,众人訇然掀瓦般地喊,“闷帘好!”

给她脑子里的水全震出来了。

厕所倒是隔音不错,清净地,男女劈开,但洗手池共用。温童本也没三急,就拖沓在池边净了下手,当然,顺便补口红。

不承想她手袋拉链将将开了一半,左边男厕处就传出对话的声音。起初是喁喁地,后来情绪高亢了就刹不住了,囫囵个地全给她听去了。

是孟仲言和温乾。

万幸温童在第一秒直觉蹊跷的时候,就摸索出录音笔,严阵以待。才没错过之后孟那句,“老赵已经怀疑到我头上了。”

“我早说过!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就是和走太近了。”

“这话不配你教训我……”

温童一颗心蹬楼梯般地,盯紧了录音笔亮着的运作灯,就听孟仲言再话道:“就你做事小心!小心得不得了,小心得一听到得罪你那个毒.佬狐朋狗友的人是温童,就又蠢又坏地把她阿公的信息告诉。

你不知道吸.毒的人容易闯祸啊?不知道们没原则啊?对,我大意了,你算不上什么好胚子,你自己碰没碰还打个问号呢!

我提醒你,这事,可大可小,真妈的告到你爷爷那头,没完!”

台上那西皮反二黄的哭坟戏可谓是字字泣血。温童却觉得心蹦得比檀板紧,听到的对话比戏文惊。

她跟撞了鬼似的跌跄跑走,一路踩着胡琴声,胸腔要咯血的撕裂感。快回到原处了,差点给人不长眼的脚拦个跪地大礼,

那台上就唱,

“哭、哭、哭一声我的山伯!”

-

过廊跨槛处,温童终究是掼跤了。

膝盖砰地凿地那种。阵仗太大,赵梁二人都注意到了。后者是正巧望见她行色异常,而前者原本箍个茶杯在嘴边,一面听戏,一面饶有兴致地看温沪远有无从这反糟粕婚姻的情节里醒悟些什么。

下一秒就闻到人群骚乱,以及睇见梁先洲疾步而来的身影。

某人循声望去,即刻起身。

快者过招唯更快者胜,

胜的人是赵聿生。

梁先洲将将俯身问温童可还好,有人就从边上伸手来,捞她起,行云流水地抱她出一片狼藉。

梁反射性后退避让,“赵总,你这么个抱法难为她膝盖。”果真是的,公主抱要屈膝的。

某人倒虚心听教,“啊,怪我急中出乱,忘记了,多谢提醒。那么,劳烦梁总挪个步子,我得速速把她放下来才好。”

三个人的对峙模式。温童还真没什么兴致吃自己的瓜,看两个男人的戏,她只觉得好难受,气昏了,恨不得现场有刀直接把温乾铡了。

于是就那么恹恹地瘫某人怀里,隐约听梁先洲说:

“这戏演得精彩。无论怎么先来后到,山伯终究是山伯。”

赵聿生一个哂,“不好意思,你姓梁我姓梁?以及,我又为什么要在这里听你自比马文才,是个什么好鸟吗?”

说罢就抬脚,强势地格开梁先洲去。

往看楼拐角去的。角落里有张四出头官帽椅,赵聿生把温童落了上去,轻手轻脚,随即蹲身下来,直喇喇要卷她裤腿查看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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