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46)

作者:毛一苇

高中生活曾经很美好,我们一起学习,一起背诗,玩诗词接龙、踢毽子、剪纸、折花、取名字、写诗。我从来不知道我也能如此开朗。因为你,我和林聪、温迪也成为了朋友,我们四个人互为竞争对手,却又天天爱在一起插科打诨,我从来不知道我会有如此促狭的一面。林聪喜欢数学,平时说话一股浓浓的geek味,热爱生活,生性淡泊,对事业没有什么大的追求,口头禅是开心就好,可高中时却也十分努力,因为他知道在人生重要的关卡不能掉队。温迪学习极为认真,对自己要求很高,他虽精致,可却并不是利己主义者。他平时积极参加班级活动,也尽自己所能帮助别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同时积极地去接近自己的目标,很优秀,很理性,而他后来也考上了北大医学院,未来会是优秀的医生吧。而我们俩,许多人都说我们俩很相似,可我觉得我们俩最大的不同在于,我喜欢美丽诗意的事物,是文艺女青年。而你却更追求真,注重心灵的洁净。我得承认,我没有你有社会责任感,没有你善良,比起那些宏大的社会问题,我更喜欢书画琴棋诗酒花。而我也觉得,自己在挖掘生活中的美和诗意这方面,还是有些天赋的。因此我散文比你写得好,而你的杂文写得比我好。我语文比你好,而你数学比我好。

高三时我爸生病了,其实他身体一直都不好,我姐也一直建议他到医院里体检,可他一直舍不得花钱,以至于后来小病渐渐熬成了大病。家里没钱,找亲戚借钱才做的手术,可爸爸身体还是不好,做不了事,需要人照顾。我那时深刻地体会到什么是世态炎凉,我中考那年,许多人都上赶着跟我们家亲戚攀亲戚,而这会子他们却退避三舍。那时我姐在江城读书,弟弟方超才上初三,而妈妈要出摊卖早点,我便只能常抽时间照顾他,而这也实实在在的影响了我的学习。其实当时主要不是时间的关系,而是我心态的关系。我姐那时大三,马上升大四,她本来打算读研的,因为中文系不好找工作,工资也不高,而她对文学也是有兴趣的。可家里出事后,她也只好放弃读研。通过这件事,我姐深刻意识到家境不好的人最好不要读中文,而是应该学经济或者计算机,毕业好找工作,工资高,也相对公平,因为主要拼的是技术,而不是人脉。我当时心态就崩了,爸爸病了,我只觉得天都塌了,因为他是家里的经济支柱,同时也是精神支柱。而同时姐姐也找不到好工作,更是给我当头棒喝。我从小就崇拜我姐,什么都爱学我姐,一直把她当成榜样。而你不是也一直羡慕我有一个姐姐吗?我人生中走的每一步路,我姐都已先走过了,她能给我建议和帮助。小学初中时我姐教我不会做的题,教我学习方法,高中时我姐用奖学金给我买衣服,买mp3。我姐一直很优秀,也一直很顺利,可现在连她也找不到好工作,难道读书好也不意味着工作好么?我未免有些心灰意冷。从小爸爸就教育我们姐弟要努力读书,我姐上初中时,他花大力气把我们转学到了县城,就是为了给我们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我也一直认定,知识能改变命运,可现在,我开始怀疑这种认知。

高三一年,你都陪着我。可我的成绩却一直在下滑,因为我心里装着事,总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学习。说实话,那一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每天都说服自己要坚强,说服自己要努力,可效果却甚微。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学习能力,是不是自己根本就没有学习天分呢,而我过去却一直在学习方面是很自信的。后来高考终于到了,我心里真是如释重负,那种感觉就像一个犯人被判了死刑,而终于等到了枪决的那一刻。虽然结果并不好,可毕竟这样缓慢的折磨要结束了。你还记得吗,高考那天学校的夹竹桃来得很茂盛,你说它让你想起了诗经里的诗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们都分在本校高考,约好考完后在夹竹桃树下碰面。当时我们互相鼓励,我虽学习状态不佳,可是毕竟底子还在,成绩只是从前五滑倒了五十名开外,这个成绩或许上不了江城大学,可上个好的211是没问题的。而我那时也想通了,上了大学就好好努力,争取经济独立,不花家里的钱,因为我姐大学就没花家里的钱。我还盘算着,等我毕业,姐姐工作几年了,弟弟也上大学了,家里应该也不会很困难了,我再争取考上江城大学的研究生。

考完我就知道我考砸了,语文选择题和英语听力题都有两、三道题不确定,数学倒数第二题的第二问也没有拿下,这或许是因为我太紧张了吧,毕竟高考的两天我都失眠了。后来我们相约一起对答案,你考得很好,估了640分,而我却比你低了将近100分,这个分数就算是差点的211也没戏了。你很贴心,并没有问我的分数。可我有些情绪失控,我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击垮了。但请相信我,我并没有迁怒到你身上,我只是不怎么想理人而已,尤其是高中同学。后来成绩出来了,我或许该庆幸吧,因为我毕竟过了一本线,虽只高出了3分。后来填志愿时,我心灰意冷,报了本省的一所双非一本,却并没有选择服从调剂,因为我实在不愿走我姐的老路。后来结果出来了,我被江城经济学院录取了,而那是一所二本。姐姐建议我复读,二本和一本的差距还是很大的,可家里现在实在是困难,我们于是商量着我先打工一年,等姐姐毕业工作后,我再返回学校读书,反正我年龄也不大。我本来是想在县城找一份工作的,方便照顾我爸,可是县里的工工厂少,工资也低,而现在家里需要钱。而方超也上高中了,可以照顾爸爸,我于是跟着小姨去了温州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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