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抑郁症患者进入恐怖游戏(41)
沈怜趴在桌上用朱砂画着自己也看不懂的道符,听着那传闻中的神使喋喋不休。
他打断了絮絮叨叨的姑娘,忍不住问:“你真的是神使吗?”
其实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好多遍了。
姑娘满目虔诚, 郑重点头。
沈怜便崇拜地看着她。
他实在是憋得辛苦,不忍拆穿她, 毕竟如此拙劣的演技, 只能骗骗三岁稚子或是一见钟情见色起意的男人。
这样的皮囊, 既然不是神,又能随时消失, 不是鬼便是妖了。
姑娘也知道他只是不拆穿,但还是摆着神使的谱儿, 念着拙劣的台词,等他质疑自己的身份。
他们两个玩着这样的游戏,并乐此不疲着。
毕竟他们都足够无聊。
姑娘每次都刻意避开死了的郑清, 芍药之后,沈怜也不太追究自己的过去,这件事情也就神奇地搁置了。
“喂,小相公,这次池子里又要沉下去一个女人?”
“对呀,池子里的白骨越来越多,戾气都快溢出来了。”
“谁说的?那池子明明天光云影共徘徊,清得很呐。”
姑娘和沈怜便为这个并不高明的冷笑话笑岔了气。
唯有源头活水来啊。
什么时候活水也冲不散那些尸臭味儿的时候,民愤也就要溢出来了。
神婆依旧在池子边做着祭天的仪式,渎神女人要被慢慢沉塘,塘边的村民却都麻木着表情,连那一点点劣根性的兴奋都没有了。
沉沉沉,整日就知道沉,村子里安康的后代却还是越来越少,白痴却越来越多。
不是所有孩子都是那个得了神恩的沈怜。
他们现在或许都有些怒,有些惶恐不安,就看什么时候敢言。
祭神敬神,神却不给福报,可是他们还不够虔诚?
他们不知道,内心满满是对人丁凋零的担忧。
神婆也渐渐老迈了。
只是几年光景,她却像是老了整整几十岁,整张脸千沟万壑,再不复当年把沈怜关进祠堂时的精气神。
她不担忧自己后继无人,却也担忧这个村子未来能存在多久。
她回到家,看到认真画符的沈怜,有了些许安慰。
她却不知道,村子里已经传遍了恶果是她这个不称职的神婆招来的。
沈怜在她回来之前便做好了饭,锅盖揭开时饭菜还是热腾腾的,刚好入口。
今年的鳜鱼比往年更加肥美,无比鲜香。
“婆婆,休息一会儿吧。”
待她吃完,沈怜收拾好碗筷,体贴地建议道。
神婆年事已高,便进了内室,休憩去了。
沈怜则拿着用卤盐水浸过的棉线,跑去池塘边驱鬼。
他把一枚铜钱系在棉线上,点了火折子,棉线燃是燃了,却怎么也烧不断。
周围的村民一阵惊呼。
“厉鬼法术高强,所以这根线才怎么烧也烧不断,”他小声解释道,似乎有些羞惭,“还有一些鬼是冤鬼,怨气太重,渡不了的。”
这池子里沉过那么多人,哪个不冤,哪个不怨?
最终神使出现,拿出一把供在神明面前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棉线。
众人惊呼,齐齐跪拜。
他们不敢抬头,却听到他们尊敬的巫问出了他们一直想问的问题。
“敢问神使,敝村信徒敬神,衣食跪拜,不曾短缺,牺牲玉帛,亦弗敢加,但为何神要我村子嗣凋零?”
村民闭目聆听,急切地想知道个中缘由。
神使莞尔一笑,道:“你们确实是虔诚的,神自然知晓,只是本该全身心侍奉神的人却并不算认真忠诚,神自然震怒,把果降给你们。”
所有人都是一愣。
“怒火易起却难灭,解铃还须系铃人……”最后这几句话缥缥缈缈,待村民们抬头,哪里还有神使的影子?
村民又对着青天白日拜,拜完后面面相觑,琢磨着神使的那些话。
沈怜起身,对着他们温柔一笑,道:“我该回去了,婆婆还在睡觉呢。”
村民们就呆呆看着他走远。
直到今年第五个女人被黑衣的婆子们架上木船,村民们终于彻底愤怒了。
他们截下木船,把衣饰庄重严肃的神婆团团围住。
侥幸逃过一劫的女人嚎啕大哭,还不忘在哭累了打着嗝的间隙恶毒地瞥一眼神婆。
神婆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已经到了鹤发鸡皮的年纪,走一步都得喘三口气,自然没有半分反抗的力气,便被愤怒的村民们钉上了那个破旧的木船。
沈怜穿着他第一次祭神、第一次拜神婆为师的祭服,一步一步庄重地走来。
黑底金线,神秘美丽。
他凑近这个老妪,露出一个完美的笑,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问:“如果当年我吃了桌上的贡果,婆婆会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