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玛拉(18)

作者:烈驹

第 10 章

于楼珈每次到医院探望段美琪都会拿着一个苹果坐到母亲的床边为她默默地削苹果,每一天从不间断,段美琪警惕地注意于楼珈手里的小刀熟练地游走苹果上,她的女儿于楼珈生得古怪,没有一切小女孩的爱好:她不爱小动物也不爱毛绒玩具,也不会残害它们,就连卡通片也没看过几部,于楼珈倒是写过一首有关小动物的诗歌《猫的国》:

“一个午夜你穿过街道,

行走在五彩霓虹的灯下,

孤傲的脸上啤乜形形色色的路人,

世人谁将我供奉?

是谁在我的记忆重抹一笔?

如今我年迈老朽,

是谁在我临终前流下一滴泪?

是谁为我敲响丧钟?

是谁将我入敛棺中?

是谁为我掩上黄土?

如今我已死去,

生前繁华景象沉入永寂,

埋葬的身躯与蝼蚁为伴,

我的目光如炬,

只截取最后的光明。

请别为我感伤,

我的名字叫猫。

我在春天死去,

秋天开花,

那片片的红花结着的是我不灭的魂灵。”

她把死去的猫和自己的命运结合一起,她不爱小动物是认为自己和猫狗的命运一样一同被囚禁在牢笼中。人类以爱之名,施以爱之罪。那时她已展露出对文字的兴趣,也及早洞晓世态炎凉。

女儿变得对世事冷漠,段美琪也有贡献一份力。她猜测于楼珈会不会恨她?甚至想用刀刺死自己。于楼珈没有说话,水果刀抵在苹果上,苹果皮顺延她的指尖完美而又不间断地与雪白的果肉分离,她把苹果递到段美琪的手上。于楼珈收好水果刀,退坐到凳子上说:“我曾经很怕你。”

整套动作娴熟、优雅。

垂死的段美琪想窥知女儿的心思,于楼珈的冷漠激怒了自己,全然忘记是自己造成女儿与自己的疏离。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用在段美琪身上一点不合适。她为自己画地为牢,将自己和女儿于楼珈囚禁在内,疯狂得伤害她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离她而去的男人,有他渣性的地方,也有段美琪的自我/毁灭,连她在世的唯一“亲人”于楼珈也受不了她的反复无常逃离了她的掌控,最终段美琪像一颗脱离星轨的流星从高空中坠落……

二十年的青春被控制欲极强的段美琪侵占,现在她病了,也快死了 ,于楼珈长长吐了一口气:自己终于被解/放。过去横在母女俩的沟壑是身份的无法认同,现在她不再受过去的牵绊。她于楼珈生来不被人欢迎,她的亲生父母遗弃她,她的养母压榨她。她们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哪怕她们的自私化作执念伤害到身边的人。

段美琪是于楼珈病变的癌细胞,于楼珈尝试将段美琪从身体剥落,她曾经很爱自己的母亲,她像是胎儿贪恋休憩子/宫中的温暖,依念母亲的怀抱。成年后她忍受够了母亲的喜怒无常和虐待,她想逃离段美琪寻找自由的土地,她终究无法逃脱母女间的羁绊。段美琪死的时候,于楼珈悄悄流下眼泪,她既可怜自己又可怜段美琪,对母亲还兼有说不清的情感,不知道是恨还是爱。

癌变的细胞终于脱落,于楼珈体内的毒素还是完好无损……

她常常在日记本里记录自己滋生出的不知名的情绪,并把它转换成别人看不懂的呓语:“人的心中会产生阴暗的影子为它蒙住双眼,自认为黑暗张开了翅膀,殊不知光与影,生与死,美与丑,善与恶是一对互逆却紧密相连的孪生儿。”

在黑夜中于楼珈时常诞生出黑色元素、恐怖性质的文字内容。糟糕的不是她写下的莫名奇妙的文字,而是在她身上有一头野兽在横冲直撞,她无法解释身上的变化,段美琪在世时并不关心她。段美琪永远不可能知道女儿于楼珈惧怕黑夜,她和段美琪一样,总是以为黑夜里潜藏着一头要撕碎自己的怪物。

段美琪也不会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触发了于楼珈的失常。她以为自己对女儿的寻衅会激发的于楼珈好奇,追问自己双亲的下落。她没有如愿,直到段美琪生命尽头,于楼珈也没有向她打听亲生父母的事。

于楼珈对现实放弃了幻想,当她还是小女孩时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她也会做粉红色的公主梦。她偷偷攒下段美琪给她的早饭钱买《彩色童话》系列书,会读《一千零一夜》,也曾希翼有一天会出现自己的王子,她的心也没有破一个洞,即使有,王子也会帮她缝上洞口。可她的王子没有抵达,她初中时期的萌动因少年的逝世结束。再没有别人对她表达爱意,至少她以为是这样,少年的意外身亡关闭了于楼珈对希望的向往。她依然笑得没心没肺,只有她知道自己遗落下真情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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