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62)

作者:陆归

外面晴空万里,阳光洒在地上,像大片大片的金子。这样好的天气,这样好的日子,他手里捧着热茶,心里装着一个热乎乎、活蹦乱跳的纪南,若分心去生气吵架,简直是罪过。

纪南听他问今天还能不能见面,心里更恼火了,但没办法,气得在床上蹦了两下撒气:“不然你爬窗来我家吧,我从上面给你放根绳子下去。”

长发公主。她又胡说八道,费嘉年顺着她说下去:“爬上去了还得下去,好累。”

“也是,挺麻烦啊,我把你藏起来吧。”

“我等着你爸打断我的腿?”

费嘉年竟然还会说这种俏皮话。纪南坐起来,心怦怦直跳,一本正经地说:“我把你藏得好好的呀,藏在我的衣柜里,藏在我的被窝里,每顿饭给你顺两个馒头进来。”

越说越离谱了。

费嘉年低头无声地笑着,思考是否还要把这场荒唐的对话进行下去,纪南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吓得差点心脏骤停,下意识地捂住手机屏,纪昌海站在门口莫名其妙:“你看我干什么?”

“……爸爸,下次进门问我一声行吗?”

“不是敲了门吗?”纪昌海摸不着头脑,但也意识到敲门这个动作约等于通知里面的人“我要进来了”,跟征求同意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于是当机立断,把这页翻过去了,“出来吃饭。”

纪南磨磨蹭蹭地从床上爬下来,糊弄着等爸爸转身离开才重新掏出手机,费嘉年还没挂电话,但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都等着对方开口,等了半天,纪南结结巴巴地说:“那我去吃饭啦?”

还像小学生征求老师同意似的。费嘉年悠哉悠哉道:“有件事忘跟你说了。”

“什么?”

“明天我要回趟老家。”

“去多久?”她还想着大年初二总该能出门了吧。

“三四天吧。”费嘉年的声音懒懒的,听起来是躺在床上或沙发上,她的耳朵贴着手机听筒,有点痒痒,“今天不见,你明天更见不着我了。”

这话说完,他望着天花板想:纪南该生气了。

她以前就是个风风火火的暴脾气,现在在家里都憋坏了,计划又赶不上变化。费嘉年都在预备说辞安慰这个小炸毛了,她却出乎意料地没发火,是把力气都用在了冥思苦想上,想了许久,咬牙切齿地说:“那今天晚上见一面?”

费嘉年愣了:“我上你家?”

“倒也不必上我家……上我家楼下,行不行?”她打定了主意,虽然计划还不成熟,气势已经到位了,费嘉年眼皮一跳:“……你真的打算放绳子爬下来?”

“费嘉年,我是想象力丰富,不是傻。”

大年初一晚上八点,费嘉年收拾完第二天回老家要带的行李,套上大衣准备出门。

正如年轻时无法将何安平留在这方小小的厨房里相夫教子,人到中年,费建明依然拿她没辙。何安平坚决地按计划行进,第二天就要回北京,行李箱摊开在客房地板上,见儿子穿戴整齐,蹲在地上喊了一声:“你去哪儿呀?”

费嘉年满脑子都是出租车到楼下了得赶紧下去,恍恍惚惚地扭头,才意识到妈妈第二天就要走了。

“去朋友家。”

“这么晚了还去?”

费嘉年犹豫了一下。走廊里的射灯光线自上往下,把何安平脸上的每一道细微皱纹都照得很清楚。何女士从年轻时就注重保养,这些年里里外外的医美没少做,可岁月有着不可撼动的法则,衰老无声息地爬上脸庞,让她看上去就像个非常普通的妇女,几乎有点恳求的意思:今天留下来陪陪我,好吗?

费嘉年咬咬牙:“……很快回来。”

车子开到纪南家小区门口,一路畅通。费嘉年在楼下站着,百无聊赖地踢着花坛边一粒小石子,心想她怎么溜出来啊,看上去胸有成竹,指不定给自己想了个什么馊主意,她做事又莽。

单元门锁轻轻响动,被暗中腹诽的当事人从门背后钻出来,一眼见到他,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费嘉年!”

还没到跟前,又紧急刹车,费嘉年一头雾水,她拎起手里乌漆麻黑一大袋东西,尴尬地摸摸鼻子:“……我先倒垃圾。”

纪南啊纪南。

费嘉年明白过来了,差点笑岔气:她是打着扔垃圾的旗号下来的,还有任务在身。

他笑得夸张,纪南倒也不恼,换了个手提垃圾,右手搂住他胳膊:“走啊,陪我完成任务。”

夜晚的空气冷冽,一张嘴,大团大团的白雾就冒出来了。纪南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事事都要讲,件件都被她描述得活灵活现、趣味盎然,路灯下,就像只喷气的小火龙。说着说着把手伸进了他兜里:“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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