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17)
☆、又闯祸
一个周末没见,费老师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又重了几分。
贺明明抱着一杯枸杞茶,悠悠然踱过来,一巴掌拍在他肩头:“费老师,周末干啥了啊?”
进行了一些热脸贴冷屁股的行为。他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依然阳光和煦:“陪家里老人出去溜达了一圈。”
“脸色也太差了啊,注意身体。”
很差吗?站在洗手池边,费嘉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确实不太好,看上去像在工地里熬夜搅了两天水泥,难怪贺明明还热情地从抽屉里掏出人参养颜茶与他分享,想来并不是为了养颜,是给他吊命来的。
跟纪南的再次会面堪称灾难,费嘉年连着做了两天噩梦,内容都差不多,纪南面目狰狞地追在他后面满世界跑,边跑边喊:费嘉年,不累吗不累吗不累吗?
他从梦里惊醒,额头上都是汗。
纪南的指控犹在眼前:费嘉年,想要每个人都喜欢你,不累吗?
想要获得每个人的喜爱,这有什么不对?费嘉年对着虚空发问。我对每个人都温和无害、彬彬有礼,有什么不对吗?
纪南当然不会回答他,他自问自答:完全正当,非常合理。
但这都不关她的事。她只是说:对不起,我不关心,请你别来打扰我了。
这话话让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都只是在玩一个拙劣的把戏,到了她面前,根本不好使,撑死了就是国王的新衣,只能用以自愚。
“烦死了。”
一个声音打破费嘉年的沉思,跟冯一多吐槽小姨的口头禅不谋而合,他像被人用电击棍来了一下,猛地抬头,是贺明明正皱着眉头批作业:“烦死了烦死了,又要开会,有这个时间多批两张卷子不好吗?”
费嘉年一口气还堵在喉咙口,立时泄了出去。
隔壁五班的班主任赵立老师立刻友好关注:“费老师咋了?”
他咳了两下,笑着说:“可能是感冒了。”
“我有喉片哎。”
“不用了不用了。”
赵老师今年四十多岁,对中草药有着谜一般的热情与信心,非得把他的草珊瑚含片推销出去不可,费嘉年怎么委婉拒绝都不顶用,两人你来我往地推拿了几个回合,门口跑进两个学生,及时给费嘉年解了围:“费老师你来看看吧,叶泽航跟人打架头都打破了。”
九班的学习委员叶泽航同学,成绩非常之好,学习非常之刻苦,费嘉年去食堂吃晚饭前,他在教室里伏案写卷子,费嘉年吃完晚饭回来,他还在教室里伏案写卷子。费老师委婉地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叶泽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这样的叶泽航,离打架这两个字保守估计也有个十万八千里的距离,费嘉年以为自己幻听了。
匆匆忙忙地跟着学生下到二楼,他心里还嘀咕说怎么跑到一班来了,冯一多的声音像一把尚方宝剑直直穿透他的耳膜——
“叶泽航,你有本事说三道四,怎么没本事站起来?碰瓷啊?”
费嘉年定睛一看,一个头立刻胀成三个大。
两个女生在旁边抓着冯一多的胳膊好声好气地劝她别说了,冯一多置若罔闻,嘴皮子上下翻飞,极尽挖苦之能事;叶泽航则坐倒在地上,脸涨得通红,胳膊肘擦破一大块皮,白色的校服外套被血弄脏,分外刺眼。
不知道是谁说了句“老师来了”,人群自动地散开,风暴中心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休战,把目光投向了费嘉年。叶泽航几乎是瞬间就嘴角往下撇,眼看着就要落泪了,费嘉年赶紧过去把人从地上拉起来,看他半个屁都放不出来,先问围观群众:“怎么回事?”
一个女生讷讷地说:“他们俩吵架了,冯一多推了他一把,他就倒地了。”
叶泽航这么高个子是纸糊的吗?费嘉年纳闷,嘴上说:“都散了吧,回去上晚自习,别看了。你们两个跟我来。”
纪南在六点半之前到了学校。
她当时正开完会出来,接到班主任说冯一多在学校跟同学打架斗殴的电话,脚下一软:不会吧?不会吧冯一多?一礼拜都不让我消停?
从公司到学校不算远,但一路上吃了不少红灯,纪南趁着停车等待的时间,又把老师告的状来回咀嚼了一番,越品越觉得奇怪:冯一多再怎么淘气,也没到公然在学校当不良少女的地步啊。
想了一路,到下车走进学校大门的时候,纪南已经成功说服了自己:这件事一定事出有因,她得问个清楚,做错了就认,没做错的也不能让多多受委屈。
班主任提前向门卫打过招呼,纪南一路畅行无阻,脚下生风。走上二楼往拐,映入眼帘的先是冯一多,垂着头站在班主任陈老师身边,再是哼哼唧唧抱着胳膊的男生,一位妇女正搂着他的肩膀说话:“费老师,我们叶泽航平时要多乖就有多乖,你也不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