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女帝不早朝(42)

作者:祝臣

“沈氏身为王夫,不但不劝谏陛下,反而日夜挑动您做出此等荒疏悖逆之举,他也要入祖庙请罪。”

那只大手如鹰爪般紧紧抓着他,白无忧嗤笑,“我当是什么事,就这个?我正愁没人陪我呢。”

她从薛玉楼手里擒走了沈雁,跟他挎着胳膊往出走,一路上故意往他身上贴。

章二十二

镀金宝塔排云而上,殿梁挑出极高,更显得正殿宽阔无比,几乎能听见呼吸的回声,沈雁踏入的第一步,便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向左右望去,但见十三帝灵位高耸两侧,通体皆为檀木制成,其色玄黑,微带红丝,都用錾金刻了庙号在上,仿佛道道金芒,无声地刺穿擅闯之人,足令其魂不附体,如芒在背。

大门仍在身后敞开,晨光自其间射入,将带着草露气息的风吹送进来,沈雁往后退了两步,好像凭这样就能逃出这辉煌庄严却死气沉沉的祖庙。但一声巨响差点将他吓跳起来,薛玉楼在他们身后亲手关上了门,地上的光立时消失,为沉重的黑影取代。

“东府,不知道跪多长时间?”隔着一扇沉重的大门,白无忧故意扯着脖子喊,几乎震下灵位上的灰来。

薛玉楼声中微含怒意,“直到陛下真心反省。”

“那要是我真心反省之前就饿了呢?”

外头那个的声音顿了顿,压低,“陛下只要真心认错,亲征魏宋,立即便可免于受罚,在那之前,一日三膳,皆有专人送来。”

“有饭就好。”白无忧嬉笑着,“退下吧,今儿晚上让小厨炸点时鲜的好蔬菜菌子来,配上鸡,再烫壶酒,别忘了啊。”再没人答话,只听刀剑声哗啦啦响,不知谁狠命一跺脚,甩袖子走了。白无忧一撩衣袍,沈雁以为她要跪下,连忙取了蒲团垫在下头,自己先跪倒在地。

不料白无忧撑着供桌,双腿一蜷就上去了,打附佘人的马神像后取了个什么东西,回头看沈雁跪下了,奇道,

“你这干什么呢?”

“不是要……跪在祖宗牌位前反省?”

白无忧蹲在桌子上冲他伸手,沈雁懵懵懂懂地也伸出手去,被她一把拽起来,嘲笑道,“这是你哪门子的祖宗?你只管跪他们,还不起来。”

沈雁犹自踌躇,“可东府不是说……”让白无忧一瞪,他不敢再往下说,少女将一双修长漂亮的小腿垂在桌沿上打晃,这时沈雁欠身坐在身边,方才看清她怀里抱的是本书,探头又要过去看字,只见是一本《□□通俗军略》,卷边黄折,显然是经年旧书,便问,

“这里怎么有这个?”

白无忧将书抛给他看,又道,“我再小些,十五六岁的时候,宫里只一个王夫,我俩不对付,三天两头地吵,作大了就一起罚在祖庙里跪着,因没什么趣儿,横竖也无人看管,我俩偷偷藏了好些书,都在这殿里。看完了就使人出去或买,或搬,替换了新的来,每每不等将殿里书都看上一遍,就放出去了。”

她又爬高上低翻出几本陈年旧书,都扔在沈雁怀里,微微喘着,脸颊殷红,连带眼角眉梢也都带上红,一时压倒窗外海棠,沈雁看呆了会儿,又伸手摸她的脸,却被偏头躲开,在手背上轻轻拍了一掌,

“干什么呢,就这么不尊重起来。”

“你脸红,像是发烧了。”沈雁收回手,自己揉着拍红了的手背,讷讷道。

“……没有。把我当什么了,当你见过的那些废物小姐?”她飞快地否认,两人在殿前找了个背阴处坐下,日光透过薄薄的糊窗纱,散落地上,屋里一时极静,只有长明烛火跳动的声音,灰尘扫落地砖的声音,沈雁自己翻书的声音,少女靠在他肩头时轻之又轻的呼吸声。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声音,沈雁手里是白无忧丢给他的那一本《□□通俗军略》,虽然说是“军略”,讲的却都是开国以来诸位帝王城主传奇,有些说陈了嘴的诸如“开国武帝金鸾关破北”、“薛艳烧城”这样现成的故事,也有些未见诸旁书譬如“三叩驾”,“雨神雪夜杀刘茹”等新巧的故事,沈雁虽不习兵事,但见其文理皆有可观之处,也看住了,忽听的白无忧在他耳边问,

“我是不是很没用?”半分调笑,半分真意。

沈雁将书摊在膝头,回头笑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白无忧用手指点点泛黄的书页,惊起些陈年旧灰在空中扑簌簌落下,“我白家列祖列宗,都是英雄风流人物,统合天下五国,称雄一时,我却被锁在这禁宫深处,天下所凭所用的事,全不由我做主。空顶着帝王名号,不过是个尊贵些的木偶泥雕。我有时候就想,假若先祖死后,真有些微知识,能知道后世发生的事情,看了我这不肖的样子,也要为之切齿痛恨,骂我是个不中用的蠢才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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