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女帝不早朝(115)

作者:祝臣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父亲,我没有长大变重之前他总是把我抱在膝头玩耍,他说,阿翎(然后伸手去指正在床边看鸟,模样乖巧可爱的沈翎)是很聪明的孩子,若你做了皇帝,让他辅佐你。

我那时候很知道如何讨人欢心,便跳下父亲膝头挽起他的手,“那么,以后就多多依仗翎小叔了。”沈翎会愣一下,然后撑着那张漂亮的脸转过身来,也握住我的手,重重地“嗯”一声。

他是我父亲本家人,所以我俩算是曲里拐弯地攀着那么点亲戚。要是细细论起辈分来,我确实得叫他一声小叔叔。

父亲靠坐在大椅子上,看去很满意。但有时他也会很悲观,悄悄走进来弯下腰,在我耳边告诉我,“大余的江山不长了。”语调十分伤感,他是认真的。

那时候我正在三心二意地临摹正楷大字,袖子上沾了一滩墨,听了这话,吓得不行,以为是因为我做作业溜号才导致了大余朝的灭亡,连忙道,

“我再也不敢了父亲,我一定好好写字父亲。”

父亲“噗”地一下就笑出声来,他生得俊美,做上东府之前据说宠冠后宫,但沈翎犀利地指出,我母亲的后宫里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个人,所以这个“宠冠后宫”水分很大。

然而,我直面这种美颜暴击的同时,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父亲口中行将灭亡的大余朝,还有大余朝灭亡之后,我将要流落到哪里沿街乞讨,以及乞讨时要不要带上沈翎,他嗓子清亮,可以唱很好的莲花落。

我被父亲笑得不知所措,快吓哭了,带着哭腔道,“我真的没有亡掉大余朝。”

父亲乐得整个人都弯下腰去,“跟你没关系。”他答道,“这事跟你没关系,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律儿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心知受了侮辱,十分不忿,扯开嗓子干嚎,顺利地嚎来了母亲,将父亲吓唬小孩的光辉事迹添油加醋地形容一番,母亲气得不行。

父亲有小半个月没能踏入内廷一步,每天站在永平门着急地跟御卫们解释,“我不光是外廷臣子,也是内廷臣子的,我真可以进去的。”当然,这小半个月里,教养我的先生也翻了脸,书山题海苦不堪言,我伤敌一百,自损八千。

无尽的岁月浮光掠影般轻快地流过,倏忽间我们不知老之将至,父亲最终一语成谶:大余朝亡于它的盛年,正如父亲死于五十岁整,他的壮年。亲手亡掉它的人是我姐姐,守国门死社稷的末代天子;而这事也属实跟我没什么关系,因为我白律,那时已经是让我姐姐撵出了都城的亡国之君,在兰啼关和重山关中间漂泊了整整七年。

前三年,我没有多大长进,就是这地方山多树多,经常迷路。

第四年的时候,我学会了用冰搭小房子,然后在小房子里烤肉,手法高明。

第五年,我接着了一个好友的死讯,公孙意,她小时候进宫,送过我一个金丝和木头缠成的小鸟,用手一旋,就可以飞上半空。她是战死的,吴氏的军队到了城下,她的三个哥哥,一个舅父,都很识时务地投降了,她母亲和舅母觉得没脸再活下去,盛装跳了近百尺高的城墙,死得光辉璀璨,死时模样极美,流芳后世。

只有她比较死心眼,既没有苟活保命,也没有一场凄烈盛大的死亡,据说她把头发“刷”地一声全部斩断,然后挽起剑,

“妈的,拼了。”

她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说了句脏话,全无贵女修养,这就使得她本来不佳的形象更为落魄,这下子,或许谁也不会记住那送过我一只小鸟的公孙意了,除了那些被她砍得七零八落的敌人。公孙氏世代精研机关偃术,而且铸剑,所以一般情况下不许出武人。门内可以称为当世剑豪的,算来二百年,也不过只出了三位:跟叛王白书儿一起战死重山关的公孙灵、大庆年间单人独剑凤凰台上也杀三进三出的公孙穆言,再有,就是这个公孙意。

她不眠不休地在银华城下奋战了三天三夜,东城陷落了,西城陷落了,东城又被她夺回来了,然后南城陷落了,西城又被她夺回来……

第四天破晓的时候,敌军终于厌倦了这种无休无止的拉锯战,他们抬来了□□激发的弩/-*-炮,并不派探子仔细探查,而是干脆利落地打碎了所有能够藏人的箭楼。巨城的城墙那么厚,在火-/*炮之下却如青楼名*/妓身上的薄纱般脆弱,不堪一击。

正当他们志得意满地准备踏过被打成烂泥的公孙意,入主“他们的”城池时,这个小小个子的姑娘突然“嗷嗷嗷”地叫着从城门边的死角里冲出来,脸上全是烂泥,挥剑直取指挥使项上人头。指挥使哪见过这种不要命的主儿,一时间吓得也“嗷嗷”直叫,没等叫完,让她一剑扎穿了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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