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帝衣(19)

作者:水上银灯

她收起所有的东西,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不敢相信,三皇兄,会是这样一个人。”令这山河变色,杀戮喋血的一个人。

闻道国师看出她的矛盾,这不是来找他解惑的,而是希望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公主何不静观其变。”

朝楚手上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望着国师,忍不住犹疑道:“可是分明就知道……”

“公主,没有什么是非黑即白的,判断一切的,不是这白纸黑字,也不是衙门公堂,而是你的眼睛如何去看待的。”国师说的这些话她都懂的,到底关系了她的皇兄,便不能坐视不理。

“有劳国师了,今日之事,还请国师保密。”

闻道国师颔首,拈须道:“自然,公主请回吧。”

傍晚,碧桂提了食盒从外面进来,笑嘻嘻地说:“新鲜的菌汤,公主,这山里的野菜也水灵,方才奴婢听说,这国师府邸和苔山寺的僧人,喝得水都是山上的一口泉水打来的,甘甜清润。”

“你呀,倒似是飞出了笼中的鸟儿。”朝楚端着瓷碗尝了一口,菌汤味道的确鲜香,饭菜简单清淡,但还是十分勾人食欲的。

“公主也应当出去看看。”

“罢了,这山里夜凉,我呀,现在只想安生睡上一觉。”朝楚神色不振,她做了一天的马车,后来又坐在轿子里闷了许久,此时早已经有些疲倦了。

“公主有事叫奴婢。”

“知道。”

杏柰移灯下帘,碧桂铺陈枕衾,放下房间中的垂帘,朝楚晚膳的时候喝了大半碗的热汤,半碗米饭和清炒时蔬,饭后又吃了两块蜜糕。

此时饱腹,躺在床上睡不着,头次住在外面,朝楚躺下来后,又不是那么困顿了,睡不着就开始想事情,她见得太少,什么都是从宫人的口述,或者是书里出来的。

而这宫里的书倒是样样齐全的,都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谱,宫里的宫女太监讲的也都是逗乐子的事情,或者又是什么好看的布料,哪个世家的公子。

她忽然想起闻道国师给她写了一首五言诗,披上衣服起身去看,白色的纸笺上,墨色字迹风骨卓然,有道是:

天地有先机,世人不能识,

直到应验时,方知吉与凶。

只见夜色将阑,籁声渐寂,朝楚拿着这纸笺看了又看,终是撂开手去,她其实不该去擅自偷窥天机的,这事做多了是要折寿的。

叶荞曦初次进入白玉台时,曾经赞叹她作为公主拥有的权力,艳羡她高高在上,不为人所驱使的身份。

那时候,朝楚才意识到,身为女子能够拥有神权,令人所崇拜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皇兄觉得她应是无忧无虑的,这不是负担,而是她应当做的。

寺中数声清磬响起,半窗残月如钩,朝楚公主铺展了洒金花笺,提笔在上面写下大凶,国师所言,她入了耳,也翻来覆去的想了想,那边就此这般,当作不知。

关上窗子,回到帐子里,过了一时倒是睡魔袭来,倚着枕头睡着了。

朝楚白天隐忍不发,只是到了夜里,却噩梦连连,加之白日里着了些冷风,竟然发起热来,口干舌焦,杏柰听见里面的动静,披上衣服手里端着松油灯进来。

唤了一声公主没见有什么动静,心下警觉,走近了见公主头上微汗,脸色泛红,唇瓣发白,伸手一探额头竟是发起热来。

等朝楚有些知觉的时候,只听外面传来细碎的人声,便立刻躺了回去,先是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问:“朝楚这身体如何?”

国师看了一眼帐子里的人,说:“公主没什么大碍,底子也不错,想是很快就能好,这脉象除了惊吓所致,还有些忧虑过度。”

她听见皇兄的声音微沉,怀着一些歉意:“本是给国师来祝寿,反倒先要劳烦国师给朝楚看病了。”

“齐王殿下哪里话,老臣有事服其劳,公主殿下远道而来,已是一片心意,没有其他事情,老朽就回去了。”闻道国师打了个哈欠,拍了拍趴在桌子上犯困的童儿,一步三摇的往外走去。

“三皇兄。”她撑着手臂起来,在旁伺候的白苓连忙将床帐撩起,朝楚一看便知是被三皇兄训了。

长孙少湛闻声走了过来,将宫女屏退:“醒了?”

“方才是闻道国师吗?”她略睁了睁眼问,眼皮沉重。

“是,我请了国师给你看病,”长孙少湛坐在床边,说:“你只是有些发热,又被惊吓到了,没什么大碍,明日就能好了。”

“我有些困。”

“困了就睡吧,一会喝药我再叫你。”长孙少湛嗓音温柔道。

睡了一时,醒过来正裹在厚软的被子里,她低声唤道:“皇兄,你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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