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帝衣(18)
长孙少湛拍了拍她的肩膀,催促道:“快进去吧,在门口有什么好看的。”
朝楚公主颔首,微微一笑,她转过头,看着江改上前去敲门。
朱门单扇被打开,出来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童儿,穿着青色的小道袍,黄发垂髫,看见江改想是认识的,脆生喊了一句:“江大人。”
事先也是知道他们要来的,转身就往里跑,听他一路喊道:“爷爷,爷爷,齐王殿下和朝楚公主来了。”
朝楚公主忍不住掩唇笑了,这国师府也太不像样了,怎么一个不大点的小童子来开门呢。
推门进入国师府邸,里面就看着像样多了,嘉木葱茏,种了大丛的白玉簪,新叶绿嫩,一路进来看见的下人也都是老的老,小的小,不知国师是怎么想的。
长孙少湛看出她在想什么,说:“闻道国师素来喜欢小孩子,小孩子心智未开,单纯,而用老者迟暮之年,无欲无求,清净。”
“我觉得倒也不必如此,人心自静。”
由道童一路引入府里,闻道国师从里堂出来,徐徐一施礼:“老臣参见齐王殿下,朝楚公主。”
“国师免礼。”
闻道国师一身淡灰色松纹长衫,脚下踏了一双黑锦布履,脸色红润,精神抖擞,脸上的皱纹一层又一层,看着倒是十分慈爱的老人家。
他自从四年前向陛下提出辞去国师之位,但陛下不允,闻道国师就常年居于山中,什么时候陛下有旨的时候才会召他入宫。
朝楚公主见他如今,比记忆中更老了一些,想是这隐居山中也没什么用,俗物凡尘还是要叨扰的。
童儿在前引路,带朝楚到她们住的院子去,到了后堂客院,绕过一丛蔷薇架,沿着小径往里,脆生道:“这是公主的房间。”
推门进去,朝楚公主就看见桌上的白瓷细颈瓶中,插着一束淡黄色的野花,一套青瓷的茶具,茶壶中有茉莉花茶一壶,阳光从槅扇掠过,落在地上。
外面有三皇兄带来的侍卫守着院门,院子里的石缸养了几尾白锦鲤,台阶下的边缝里长了绣墩草,看着倒也野趣横生。
“公主,劳累了一天,梳洗一番吧。”
“好,过一时,杏柰把锦盒带上,我要去见国师。”事不宜迟,她还是速速解决了心底挂念的事情才好。
“是。”
等青绮打了水来,换了衣裳和从新梳理了头发,朝楚净面过后,带人往国师的书房去。
童儿见来人环佩珊珊,香风馥郁,便知是今日才来的公主殿下,连忙行礼,朝楚见是个小孩子,莞尔一笑,问道:“国师与三殿下可在?”若是三皇兄在这里,有些话还是不好讲的。
“三殿下才离开,师父就在里面。”
待童儿通禀过后,出来对公主道了一句请进。
朝楚遂入得里间,与闻道国师见过礼后,坐了下来,国师让童儿上了两盏蜜枣茶,朝楚等这些人下去后,才说:“朝楚有件事想要请教国师。”
“公主请讲,老臣竭尽所能,有问必答。”闻道国师饮了一口蜜枣茶,捋了捋颌下的白须。
朝楚敛了脸上的浅淡笑容,正色起来,雪白而又单薄,转头冲杏柰吩咐道:“那就好,杏柰,去将我带来的盒子端过来。”
杏柰将锁打开,朝楚亲手取出里面的东西,是她当日占卜出的内容,放到闻道国师眼前,问道:“国师,此为何意,能否为我解惑?”
“便是公主所见所想之意,公主既然已经明白,不必来问老朽。”闻道国师低下头,整整看了一刻钟,复又抬起头,对她说。
朝楚低头看了一眼,手指按在上面,沉吟道:“当真如此,没有出错?”
“没错,公主自幼聪慧,怎么会错,神是不会错的。”国师对此一派淡然,不徐不疾,意料之中的反应。
她略拧了拧眉,道:“我知道,神无错,可是,我不相信会是这样。”
“神无错,自然也无好坏,这样看寻常人怎么去看待了,神只给一句话,怎么去想,去做,就是人的问题了。”
朝楚摇了摇头:“吾不解。”
“不解,便由他去罢。”
闻道国师一派平和,对于任何风雨都没有惊忧,除了起初看见神渝的那一眼惊讶之情,似乎还是对她能够卜出神渝表示的。
“容老朽多言,此事万不可外传,公主窥得天机已是不该,各人命数,即便道出,也无从改变。”闻道国师怎么会看不出她此次的心思呢,无非只是想要找人拿个主意。
朝楚打开明纱兰草灯罩,抬手将纸笺放在烛火上,火苗舔舐着那写了端秀字迹的白纸,渐渐发卷变成了黑色的烟灰,扔在了痰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