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相与还(41)
女孩声音绵软,俞幼平心里一揪。“有,不过已经好了。”
“不在脸上?”
“嗯。”
……
次日午后,于小操场那棵树下,于俞幼平的左肩上,盛荷衣见到几条浅淡的新痕。比肤色偏粉一点,大概一个手掌的长度。
见少女神色有异,俞幼平知道她在替自己难过。“一没伤筋,二没动骨,三呢,都愈合好久了。现在哭,是不是晚了点?”
“还有两天。”盛荷衣讷讷道。“仅仅是打架,就把你弄成这样。”
——那要是,钱,给不上呢?
俞幼平不语。
“这件事,还是要和你妈妈讲。”盛荷衣冷静道。“她再可怕,不会在你身上留疤。”
少年垂下头去,眼神变得复杂。
“不要。”他道。“没那么严重。”
第 8 章
如同那些年流行的疼痛文学一样,盛荷衣走向了一条错误的道路。但狗血源于生活,生活中若不常见,哪里来的民俗艺术?
常见,却又稀奇,是为“狗血”。
第一次一千,之后价格骤降。总之,那个周末,连着两个晚上,她没怎么消停。来的客人里,大多是不认识的中年男人。也有看着年轻的,大概是和耿阔一样,早早不读书的孩子。
有人差点掐死她,有人穿完衣服讲价。
最后还差四百多,是其他几个姐姐看不过去,主动凑给她的。
很疼,但是……
“磐石无转移。”
——心中有这句话,便什么都不怕。
……
“真去啦?”戚玉冰看她的眼神都变了。“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盛荷衣身心俱疲,无暇回应。
——“来钱最快”的方法,戚玉冰这次,没骗人。
……
2009年的秋天,风很凉,夜里不盖被子,第二天会流鼻涕。
有时盛荷衣想,如果换作现在,自己绝对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但对于孩子来说,哪懂什么愚蠢,又哪懂什么叫“不可回头”。
那一年,她连什么是“得病”都不知道。或者说,她隐隐知道。但有些要求,她无权拒绝。
是老天爷眷顾她,才让她健健康康,无病无灾。
“保护好自己。”脑海中时常回荡起母亲那天说过的话。每每思及此,盛荷衣只对母亲愧疚。
流言很快四起,学校内外,人人都躲着她走。
“可脏了,离她远点。”
“啊?她怎么做那种事啊。”
……
至于父母那边——小地方,谁不认识谁?听说此事的亲戚将话原封不动转述给盛荷衣的父母,于是,她第一次挨了来自母亲的打。
少女不服气,一心只念着情郎。她犟嘴道:“爸、妈,你们怎么不讲道理?这件事没什么好丢人的,只是暂时不能跟你们说而已!”
父亲气得说不出话,母亲浑身发抖。“盛荷衣,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很伟大?”
“是。”盛荷衣挺直腰板道。“本来我不懂,为什么俞幼平宁可跟人打架,也不想让他妈妈知道。现在我懂了,你们大人真可怕!你们为了自己的面子,逼着孩子做这做那,限制孩子做这做那!我爱俞幼平,为他死了我也愿意!”
“你为他死,他记得你是谁吗?”妈妈气得涕泪横流。“我问你,这件事,他知不知道?”
盛荷衣不敢抬头。
母亲了然。“好……好。我去找他妈妈,把这事儿理理清楚!”
“妈,妈!”盛荷衣吓得扑过去,紧紧抱着母亲的腿。“他不知道,你别去找他,他不知道!他是后来才知道的!他也是听别人说的!”
母亲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将盛荷衣踹开,自顾自拿起钥匙,往俞幼平家走去。
一阵秋风吹进来,盛荷衣浑身发冷。后来,无数次回忆起与母亲争执的这个傍晚,她问自己,真的如自己所言一般,认为此事“没什么不堪”吗?
但不需要很久以后。
早在此时,或者再早一些,是她说出那些叛逆的话时。
那时,她便清楚,自己是在嘴硬罢了。
可不知为何,似乎非要挑惹人生气的话来说不可。火上浇油,她开始控制不住。
自己是“大人”了,盛荷衣想。
大人不该被家长管。
……
“为什么不和家里说。”父亲沉默好久,只讲了这样一句话。“这是大人能解决的事,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不跟爸爸妈妈说。”
“我就是急懵了。”盛荷衣这才老实认错。“再说,我也不敢。”
见父亲用袖子抹泪,不知怎的,她无端生出一种害怕。“爸爸,难道你们不要我当女儿了吗?再说我真的不觉得这是天大的错误,我承认我不该瞒着你们,可是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