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相与还(30)
“哟!知道热啦?”老师们纷纷调笑。
手肘与身边人相碰,若在平常,是要迅速缩起来的。但现在,他身边是盛荷衣。
看似不经意的接触,却令少男少女心潮澎湃。起先,是手肘,接着,是手臂。
老师不注意时,在桌洞里拉拉手;自习课上,摸摸对方的耳垂、头发。
借用彼此的试卷、练习册、纠错本,中性笔没水,直接从对方的笔袋里捡一支来用。
趴在桌上午睡时,以嘴唇轻触对方的指尖。
……
盛荷衣从未有过这样奇妙的感受。少年的字也好看,虽然她自己的也不差。可那是俞幼平的。俞幼平的东西,什么都好。
在外人眼里,俞幼平很清高。或许,造作是独属于这个年纪的表达。只有几岁到十几岁时,这造作是可以被宽容的。再大些,若依然造作,那得到的就只有嘲笑了。
前几天小考的作文,少年写的是嵇康。从头至尾,洋洋洒洒,先夸赞,后自比,直至彻底陶醉于这跨越时空的风流自如之中。
“你在想什么?”盛荷衣想问,又不敢问。
那作文的主题是“我最崇拜的人”,而她,写的是俞幼平。
为了避免被班主任发现,她特意将男友写成一位古稀老人。
编造名言、捏造事迹,堪称写作文两大利器。有些幼稚的话,一旦从有点地位、有点年纪的人嘴里说出来,好像就显得格外有哲理。
引人深思。
盛荷衣的作文和俞幼平的,都被评为优秀。起身朗读时,同学无不交口称赞。
女孩读完坐下,俞幼平却忧心忡忡。
——这样迟早会露馅。
***
“让我亲一下,我就讲道理。”
耿阔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耳光,盛荷衣竟然实打实地亲了他一下。“还要吗?”盛盛问。“这儿人多,咱们可以找个没人的地儿。不过你要是不介意,那我也不介意。”
这回,反而是耿阔脸红了。
他整天泡在游戏厅,当小掌柜的。白天见不到太阳,晚上更不休说。久而久之,整个人从当年的小麦色变成一种病态的白。
使得这脸红格外明显。
“嘁,”盛荷衣不待见道,“装什么处男啊,亲一下还羞上了?”
耿阔的嘴巴依然不闲:“太久没碰姑娘了啊。”
游戏厅生意不错,开在商场里,年轻人倒蛮喜欢这种消费。盛荷衣拽了把椅子过来,同他讲道:“现在是你替我挨了一顿打,你哥来打我,差点把我掐死,咱们也扯平了。俞幼平他妈要是再找你麻烦,你就直接让她联系我。这娘们儿脑回路有问题——我搞她儿子,她搞你,怎么还能往你身上扯呢!至于你哥那边,我求你了,你就劝劝吧。我室友那小姑娘,才十七八,爹妈都没了,亲戚也不要,怪可怜的。”
那女孩的事,耿阔早已听过。他这地方人来人往,来一拨人,叨咕一遍,再来一拨人,再叨咕一遍。
光是版本,就听过四五个。
“你看看,看这儿。”盛荷衣扒开衣领给他指。“你哥打的。这都多少天了,半个多月?还青着呢。估计是要留疤。”
耿阔往里瞟了一眼,笑道:“留疤也好看啊。”
“滚滚滚,没个正经。”盛荷衣道。“到底行不行啊?给个痛快话。不行我找别人去。”
耿阔眉毛一抬:“别人?你还能找谁?”
“爱找谁找谁,”盛荷衣假装不服气,“实在不行,我就跟着耿帆呗,回头叫我嫂子的时候可别后悔。”
“瞎说什么呢……”耿阔眉头一紧。“你这嘴,让我带坏了。”
盛荷衣心中窃喜。
问过耿阔下班时间,商场九点关门,他这游戏厅八点半下班。看了眼手表,还有四个钟头。商场里,节假日人最多,其次是周末。平常工作日,忙碌的区间则在午休及下班后。
客人渐渐多起来。
“你也不雇个伙计?”盛荷衣问。“这哪能忙得过来啊。”
耿阔无奈地看着她:“我就是伙计啊。”
“不是你们哥俩合开的么?”
“是啊,又是老板又是伙计,我俩轮流啊。”
“……”
耿阔见她面带轻蔑,有意玩笑道:“怎么,担心我养不起你?像你这样的小妞,败家……是败家了点儿,可再来十个,哥也消受得起。”
人声嘈杂,盛荷衣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总之,她没有理会耿阔的荒唐言。
掏出镜子补补粉,几分钟后,她才往耿阔身上一靠,说道:“这把你能的,合着之前说死也不要我这种女人的,不是你?”
“气话嘛……”耿阔冲她撒娇。
“别别别,一个大男人撒娇,难受死啦。”盛荷衣捶他肩膀。“别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我会当真的,真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