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相与还(17)
黄凛柔看着他道:“我冬天过生日。”
严泓傻呵呵地笑,不好意思道:“记错了。”
错了?
“记成谁的啦?”黄凛柔随口问。
严泓的眼神发飘。“不是你的话,就是我妈给我介绍的女朋友。总觉得是谁的生日啊?真不是你?”
“……”
气氛有些尴尬。
难以忍受这漫长的沉默,黄凛柔找话题道:“你才大一,就介绍女朋友?生怕你孤独终老呀。”
“她朋友家的嘛,说是性子好,温柔,会疼人……可是比我大五岁呢。让我见,我没去,就微信聊过。”
黄凛柔酸了。为防止更多不满喷涌而出,她笑嘻嘻道:“多好呀,我也觉得这种女孩更适合你。”
门窗紧闭,密不透风。不知何时,室内开始闷热。严泓找到遥控器,打开空调,在这空隙,黄凛柔继续喋喋不休。
“真的,严泓,你看你呢,烟酒不沾,性格也好。顾家、稳妥,不急躁、不冲动,脏话也不讲。我认识的人里,你是最老实的啦。”
严泓无奈道:“老实,好像不是什么优良品质了吧。”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
“我呢,不会下厨房,不会干家务……”
“我会做啊。”
“比起你来照顾别人,你家人,一定更希望有人照顾你吧。”
“他们希望是他们希望,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也希望,你是被照顾,而不是被拖累。”
“柔柔,你没明白,我要那‘照顾’干嘛?我已经有一个妈了,不需要再多一个妈。”
……
对白顺理成章,黄凛柔满意地笑了。她接着说道:“我还是觉得你跟那个女孩比较配。”
严泓急得团团转。坐在床边,左思右想,往黄凛柔边上凑近了一些。“你不要替我做决定。”他严肃道。“我妈就总替我做决定……很烦,这样。”
最后一个字说完,他看见,黄凛柔的表情变了。
——怎么又开始哭?
……
黄凛柔分外委屈。
——现在就觉得烦啦?才说了几句,就开始烦?
任凭严泓怎么问,她都不说话,就只是摇头否定。越哭越厉害,直到上气不接下气。
见哄不好,严泓也开始烦躁。他“刷拉”起身,收拾背包道:“那你好好冷静,我先走了。”
黄凛柔急急起身,却追不上严泓的脚步,他快速关好门,几乎是小跑着朝电梯方向走去。而黄凛柔,在打开房门,看到严泓背影的一刻,突然不想再追。
眼睁睁看他离开,起初,还抱着一丝希望,以为他会回来。
严泓也不明白。
——明明是很小的一件事,很无足轻重的一件事!怎么就又吵起来?怎么就非要吵?
——她就这么喜欢把开心的事变得不开心,让所有人都不开心?
无语。
***
今日休息,明海倒在铺上,捏着彩铅画画。
他画得不好,亦未受过老师传授。
下笔是一只幼巧的鸟儿,细长的嘴、短圆的尾。不知此鸟的名字、颜色,更休提习性、种类。
第一次见到这种小鸟,是在仓房的角落。搬开沉积的杂物,五岁的明海找到一本画册。
小孩用的“算草本”,纸页发黄发黑,因贴着地面,本子已经受潮。有些笔迹洇开,有些则没有。
他看到了好多这样的小鸟。
对于明海来说,这发现无比新奇。他如获珍宝,抱着本子跑到自己的“秘密基地”,有时间就偷偷描着画。发怒的鸟,哭泣的鸟,死掉的鸟。
飞翔的鸟。
……
“明海,你媳妇儿。”同事喊道。
少年一个翻滚,从铺上跳下来,快速把画本藏好。款款眼疾手快,一把掀开枕头,得意道:“嘿嘿,藏?你有什么事情瞒得过我?”
莫名奇妙,明海开始不安。
——从前在家里,画画被发现,是要挨打的。
“我去,这什么?鸟儿?”款款放声笑道。“你怎么画这玩意儿。多大的人了……这什么呀。”
“随便画画的。”明海乖顺道。说罢,他伸手去拿。
“诶?”款款将手抬高,顺势往后躲。“‘随便画画’,画这么多?”她嬉皮笑脸。“我看你就是不老实!心比天高,还画画呢……”
明海急了,又不好下手去抢。只听女友在那边逮住人便讲:“哈哈……快看明海画的鸟,画鸟,哈哈哈……”
笑的人从一个,变成两个,变成三个。最后,屋子里所有人,都在或真或假地笑了。
明海只想钻到被子里,把自己裹起来。
“款款,把本子还给我。”他毫无气势。
“凭什么给你呀?”款款故作蛮横道。“你的就是我的,你人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