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寂+番外(75)
从他杀我至亲,毁我江湖那一刻起,我跟他就完了。
他现在所有的,只是一副皮囊,正如同世界上千千万万的皮囊,但这副皮囊里,早就没有我了。
第 50 章
圣和二年,公孙临仍不肯选妃,民间盛传我是蛊惑君心的妖后。朝中老臣以死相谏,列出了我十几条罪状。
克父,不详,无所出,苟合废帝,勾结献王,忤逆犯上,不守妇德……
那些积重如山的奏章递不进公孙临的成泰殿,便被送到了我的眼前。
公孙临仰面靠在我怀中,淡淡地问起:“那些老东西同你说了些什么?”
我用奏章将自己的脸严严实实盖住,好使他不至于看见我不耐烦的表情。
“恭请皇后自裁。民心所向,要不你赐死我得了,大家都清净。”
“哼!”他忽的坐起,用力钳住我的下颌,“以后别让我再听见你说这些死不死的话!”却又马上松开了我,自责地问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我摇头。
他摸摸我的头:“这些事不该你操心,我自有办法。”
我不晓得公孙临的办法是什么,也懒得过问。
不久后,我听嘴碎的宫娥说,那几个递折子给我的大臣,皆死于非命。
那些人,说到底也是忠臣,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了,难免叫人寒心。如此也好,待公孙临人心失尽那一日,便是我报仇雪恨之时。
一日午夜,我忽然惊醒,看了看身侧,发现公孙临不在。
外头好似在下雨,那声音“嘀嗒‐嘀嗒”,又好像是有人在门外走来走去。
我穿了件外衣出门去探,便被一群黑衣人挟持。
为首那人大喝道:“杀了妖后!不留活口!”
他的匕首在月光下散发着寒光,我长舒一口气。正好,我早就不愿苟活,这些乱贼杀了我,非我之责,公孙临不会因此迁怒锦儿和阿南,说不定还会看在我的份儿上保他们衣食无忧。
我笑笑,再闭上眼,挺直了脖子准备赴死。
但那把匕首只擦破了我的皮。
我睁开眼,发现是公孙临救了我。也不知他何时出现的,为了救我,还替我挡了一剑。
上一次他替我挡箭,是在将军府,是为了害我涉嫌,诱骗秦风叔叔出现。那一次,我信以为真,要拿自己的命去换他;那一次,是陈齐救了我。
这世上,再也没有陈齐了。
公孙临挨了这一剑,伤得不轻,他一边和乱贼搏斗,一边竭力护我周全,难免应接不暇。
凤铃殿外是盔甲摩擦的声响,马上,一大对禁卫军便会破门而入,然后杀了这些乱贼,救下公孙临和我。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公孙临做尽恶事,毁我江湖,此刻不除,更待何时?
“嚓~~”
公孙临和乱贼都惊住了,他们都没想到,我会从公孙临脖子后面狠狠给他一记,那把簪子,原本是我出门时藏在袖口里防身用的。
夜色太浓,我没有看清,所以那一簪并未刺中他的大动脉。
公孙临哀哀地望着我,满眼错愕。
“豆豆?”
“哐”一声巨响,禁军破开了凤铃殿的大门,急流般涌入。禁军、乱贼,在院中厮打做一片。
唯有公孙临和我,始终一动不动,神情复杂的看着对方。
他又问我:“豆豆?”
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
为什么?就只差一点点,我就可以杀了他!
我仰天大笑,笑得满脸狰狞。
他便不再多问,只目不转睛瞧着我,直到禁军将乱贼的尸首清理干净,直到太医给他包扎好伤口。偌大的寝殿内,又只剩下我和他了。
我坐在床边,他坐在塌下。
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终于爬上床去,像寻常一样整理被褥,声音低微,道:“折腾了大半夜,早些睡吧,你也累了。”
他自顾自的忙,背对着我,就好像今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不是他对我该有的态度!他可以打我、骂我、羞辱我甚至是杀了我,但他不能像此时此刻这般包容我、迁就我!我与他势不两立!我与他不共戴天!
见我不动,他又喊了一声:“豆豆?”
我内心深处最后一道防线崩溃掉,坐在床边上掩面大哭。
我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为什么,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公孙临从身后抱住了我。他将头靠在我头顶上,以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对我说:“豆豆,不要总想着要我去死。我若是死了,那些老东西不会放过你的。”
一滴凉冰冰的东西落在我额头上,那不是我的泪。
躺在公孙临怀中,真的很暖和,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会相信这般温暖的胸膛里,竟会藏着那样一颗冷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