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即我谋+番外(6)
伊束闻言,不由得被父亲这面面俱到的性子折服,既肯定了自己的做法没错,又将问题抛回自己手上,更重要的是,就此回避了篡位一说,要叫自己拿出一个切实可行,于将军府,于江山两不相亏的法子。
一着不慎,便会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境地。
如是想着,伊束忽然心生一计,道:“性相近,习-相-远的典故父亲可还记得?”
伊石听罢,不禁哑然失笑,囡囡还是聪明的,温水煮青蛙也不失为一种方法,但并不做声,只是等她说下去。伊尹片刻后也清楚了她的意思,遂问:“妹妹的意思是,看他的造化?”
“是!人生来本性都是相近的,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随着人生际遇与环境而慢慢变化。江昭年幼,尚不能明辨是非,性子也未定格,若非富国强民之君,父兄那时再改朝换代,也算顺理成章。”伊束这个提议,原是为江昭拖延时间,可思维却是开放的,令人有极大的拓展空间,仔细想来,也确实可行。
如今大争之世,君主难为,无功就是错,廷前臣工为国为民,已是疲于奔命,其间又有多少人能容忍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坐在皇位上毛手毛脚的发号施令?
若顺利些,江昭长成,性情暴虐,是个昏庸之君,自己上位是替天行道,皇位不说,还能得个后世美名;若为攘外安内的好君主,伊束是他嫡母,自己便是拥护他的忠臣,百年之后可入太庙,也未可知。
这笔账,怎么算都不亏。
横竖那十五年也熬过来了,再等,也不会太久了。
伊束见父兄二人默不作声,已知他们对这个提议动心,可她还是想听句准话,以免他们反复,改天又来说些别的,这才开口问:“父亲和兄长以为如何?”
“可你若效仿吕太后临朝称制,便要斡旋于中北政权中心,要对付的是江氏子弟,他们唯公子沛与公子羿马首是瞻,今日你也见过江子羿了,作何感想?”伊尹已明了父亲的意思,这才率先开了口。
伊束心道,江昭生性纯良,要教坏他恐怕很难,我不是真心实意要做第二个吕太后,何苦要与江氏子弟斗?遂应道:“上位之人最忌结党,江子羿是十成的上位者,伊束甘拜下风。”也不想想,这臭脾气,谁愿与他结党?
伊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是优点,亦是缺点。”心中还有一句“公子沛更甚于他”没说出口。
“皇上临终之前,只传了江子羿与江昭入内,我到时,只远远听他痛哭,承诺会将孩子扶养成人。” 伊束说着,又想不明白了,如此情深意切,何苦不将皇位传于子羿,他有资历有手段,最合适不过。
“后来呢?”这是伊石开了口,他仍然担心女儿在宫中受人轻慢。
伊束皱了皱眉,接着说下去:“我被江子羿叫人赶回了寝宫,饶是到了今日,我还未见过皇上的面。”
不知为何,伊尹听完并不觉得意外,只是玩笑一般感叹原来妹妹是深宫弃妇,入宫一月有余,还未见过自己的夫君,又笑她实在倒霉得紧,还是个姑娘家,就要荣升太后之位。
伊石心疼了,深宫寂寥,往后这日子,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该如何过活?
伊束却不以为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牵无挂,不知有多快活?说不准将来江昭想通了,再赐她几个面首,岂不美哉!
夕阳还未落下,天边已高悬半轮明月,一家三口聊了许久,也算达成共识,送走了伊束,父子二人鱼生就着米酒,听着窗外蛙声虫鸣,又从天色漆黑密谈到东方发白,才回房歇息。
伊束在回宫路上不断回想着入宫这一月的点点滴滴。
五月初一,是钦天监经过严密推算选出的黄道吉日。
宜出行,宜婚嫁。
东方刚翻出一道鱼肚白,伊束就已起身梳妆打扮,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初学严妆,举措娇媚,配以宫中送来的霞帔加身,为她平添几分贵气。
其实自领旨那一日起,她就好奇又期待。好奇的是宫中生活是何种模样,期待的是这位仁义又颇有手段的君主是否与坊间传闻一般风姿耿耿。
如是想着,她脑海里又浮现出当日东岳庙前遇上的那位公子,也不知皇帝与他,谁更好看些。
“小姐,若是夫人见到您出嫁,必定欢喜得紧。”说话这人是伊束的贴身丫鬟之桃,十七八的年纪,与她一道长大的,二人形同姐妹,如今做了她的陪嫁,过会儿也要随着迎亲队伍一同进宫。
伊束的娘吴氏是个极温柔又坚定的人,是吴地的世家小姐,彼时伊石家境贫寒,吴老爷看不入眼,为着嫁给他,夫人与家中断了来往,好在伊石是个可靠之人,从未辜负过她,两人少年夫妻相互扶持,又得了一双儿女,日子可算是蜜里调油,伊石也一路摸爬滚打从军中小小的百夫长至官拜三品的一方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