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番外(4)

作者:酒稷

“你把案发地点选在他的公寓卧室。”宗崎总算吱声了。

“是啊。不过刚刚说过了,我没来得及看清案发现场。下次再同你细说陈平的死法吧,我们这回先谈嫌疑人。”

“按我的说法,你一定觉得嫌疑人身份难以确定。但是实际上,本案最有嫌疑的几个人在案发时间都已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就好像有人对她们说,陈平命不久矣,你们得在他死的时候找个有监控的地方待着,最好多找些闲得发闷的朋友陪伴,作为洗脱嫌疑的证据。”

宗崎问:“警方真的没有找到嫌疑人?”

我打算先卖个关子:“正相反,嫌疑人的身份指向因此而明确。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只剩下一个人——陈平的继母。警方调查发现,她和陈平的关系见不得光。更重要的是,案发当日陈平公寓的监控拍到了乔装改扮的她。”

“接着如何?”这是个问句,可宗崎用得太漫不经心。他深知我的套路,这就使我的叙述显得没什么惊喜,有些扫兴。

我空出一只手来揉揉鼻子,叹了口气继续说:“你有没有看过东野圭吾的《同级生》?(他摇头,下颌蹭过我的头顶。)其实陈平和书中的藤崎女士一样,是复仇嫁祸式的自杀。明明没有凶手,死者却巧妙地自导自演了一场被当作他杀的密室悬案。这不是很符合陈平作为计算机工程师对自己死亡程序的严谨设计吗?”

我蜷在宗崎身前久了,双膝有些僵硬,不适地扭了扭。宗崎安抚般拍拍我的背说:“忍一忍,就快到了。”

他换了个姿势抱我,我才想到,他的胳膊或许也僵了。我再怎么轻再怎么矮,毕竟也是个十八岁的大姑娘,有成年人的骨架在那儿。难为他把我从后山抱回疗养院。

我琢磨着该让他放我下来,可又贪恋他怀里的温度,迟迟未开口。下了好大决心,才轻轻问:“要不……我自己下来走会儿?”

宗崎勾了勾嘴角,没接我的话茬儿,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我记得你曾说,在写作期间不愿看推理小说,因为你讨厌别人的故事左右你的思路。”

“嗯。我早前看过《同级生》,它就一直留存在我脑海中。这本书算不上东野圭吾的代表作,却是我很喜爱的作品。无论情节设计,还是调查视角,都让我见识了不一样的东野圭吾。

“唯一可惜的是,藤崎女士的嫁祸太过失败。警方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她的嫁祸对象西原。她的手法并不高明,连线索导向都显得刻意而且令人困惑。从东野圭吾的人物设定来看,这样才符合人物身份。可我作为读者,作为推理爱好者,觉得不够尽兴。

“藤崎所嫁祸的并非她最想报复的人,因而无法做到‘最狠辣’。她的执念不足以击碎心中多年的信仰,让她亲手毁了心中所爱。我觉得是她性格中属于女性的优柔,阻碍了一场完美的报复。”

我情绪有些激动,一连串说了许多话,呛了冷风,不禁伏在宗崎肩头咳嗽起来,喉头泛上一股甜腥。害怕宗崎发现异常,我忙紧紧攥住他臂上衬衣,强行压下了咳嗽声。

等气息终于平复,我才补充说:“杀人者如果没有足够的执念,那么再多的残忍都只是对人性的亵渎。哪怕被害人是他自己,都无法让残忍摆脱幼稚可笑的阴影。你要记得,我的‘自杀’和东野圭吾的‘自杀’不同。我的写作不受外物干扰,我要给读者呈现极致的死亡艺术。”

我说完这话,忽然心虚了。王尔德在《道林格雷的画像》的序言里说:“艺术从不病态。”可是我的所谓艺术一向是我病态内心的外显。我热衷于将自己的灵魂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宁愿相信他们有眼无珠,宁愿相信他们看不懂。

我该庆幸自己此刻闭着双眼,否则宗崎一低头就会看到我眼里闪动着的狂热的光。那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疯狂,随时都可能从我眼眶里喷涌而出,将我的世界浸染成一片猩红。

就像六年前的那个夏夜,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浮动翻滚着,将我淹没……

……

“到了。”不知过了多久,宗崎的声音重又在我头顶响起。他大约以为我睡着了,刻意压低了嗓子。平静低沉的嗓音包裹住我狂躁不安的思绪,缓缓地帮我从噩梦中抽身脱离。

我侧过头,睁开眼,猝不及防地被正午日光照得一阵恍惚。

等适应了外界光线,我才发现自己视线正对宗崎的下巴。他的面容笼在暖光里,使高挺的鼻梁、凉薄的唇线,甚至整个轮廓都显得格外柔和。其实,即使没有自然光的衬托,他在我面前也永远都是温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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