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番外(3)
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连骨节里的热量都被抽离。皮下毛细血管正因寒冷而收缩,本就苍白的皮肤显得更加没有血色,我却因此真切地感觉到了身体里流淌的血液的温热。
很多时候,寒冷都让我既畏惧又着迷。我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能承受寒冷,却忍不住想把脆弱的身躯暴-露在寒冷当中。似乎只有在极其寒冷的时候,我才能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力的存在,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活着。
闭上眼,思绪一层层下潜。我逐渐沉浸在了自己虚拟的谋杀里。外界的温度、声响都离我远去,终于与我无关了。
Chapter 2
“阿相,起床吧。”
我听得出宗崎的声音,是他来了。这么多年了,他总用同样的方式唤醒我,唯一的区别是,从前在军区里,而如今在这榕树底下。
我嫌弃他的毫无新意,也懒得睁眼,只是习惯性地支起身,张开双臂,方便他抱起我。
宗崎的骨架很大,肩膀也宽,怀抱刚好能把我圈住。我偏偏头,在他项窝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搁额头。
记得当初我还长身体的时候,他每次抱起我都会动作夸张地掂一掂,然后苦着脸说我没长几两肉。后来不知不觉地,这个动作就被省略了,大概因为我已经长成,这具虚弱的驱壳连“几两肉”也不愿再长。
宗崎的怀抱真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永远散发着阳光的气味。部队里高强度的体能训练使他身材很好,窄腰宽肩,双腿又长又直。他胸膛和腰腹的肌肉都很结实,但不夸张,拥抱他时,可以让人轻易感受到匀称的纹理,感受到他修长身躯里蕴藏着的强大力量。
宗崎今天难得地穿着军装来见我(我刚刚偏头时碰到了他的肩章)。军服衬衣的粗棉面料蹭得我鼻头有些痒。我吸吸鼻子,双手搂住他脖子,向上攀了攀。
宗崎是周围清冷环境里的唯一热源,我只能想办法离他更近,疯狂地掠夺他的体温。
“现在知道冷了。”
宗崎话音里透着股愠怒。他早就放弃了劝诫,但看到我一个人坐在山里浑身冰凉的样子总会生气。他箍着我腰的手臂又紧了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联想,套用一个俗气的形容,就是他此时的拥抱仿佛要将我揉进血肉里。
可是他抱我越紧,我就越觉得彼此隔得很远,就像活在了两个世界里。
毕竟,他活在阳光下,而我活在阴影里。
……
“《云起时》已经写完了吧。阿相,你又去后山想些什么?”宗崎在抱我回疗养院的路上问我。
《云起时》是我上篇故事的题目。别看名字取得文艺,内容总有悚然之处。
“我盘算着写个新故事,想写篇密室谋杀试试。毕竟本格推理永不落伍嘛。”
宗崎有些惊讶:“你这回不休息了?”他这么问因为我是个低产的推理故事讲述者,写完一篇少说休息一年的那种。如果不为灵魂里鼓动着的故事急于落实到纸上,甚至不惜豁开躯壳,我只想同约瑟芬·铁伊一样八篇经典留名推理史。
“偶尔勤快一次也不错。”我没敢把捉弄温雅的事告诉宗崎,因为害怕自己忍不住炫耀,忍不住用过分愉悦的语气谈起温雅的不幸遭遇。
据我所知,宗崎并不看我写的故事,以我之写作类型无法栖身于他的书单。宗崎时间宝贵,从不用来消遣。除了来疗养院看我,他几乎将所有时间都花在了理论学习和战机飞行训练上。但宗崎会关心我的状态,因此乐于听我描述我的写作进度。
果然,他问我:“有思路了吗?会写成什么样的故事?”
“唔,大体框架有了,细节还得琢磨。都怪你今天太早叫醒我,我都没看清案发现场的样子。”我皱了眉,可是头埋在他肩上,他看不见。
“说说吧。”宗崎的语气相当老成,指不定是跟他爹学的。我吐吐舌头,心想谁还没个老干部爹啊。
腹诽是一回事,他让我“说说”,面子得给。我说:“死者被初步设定为一个三十出头的计算机工程师,名叫陈平。他看起来很普通,个子不高,相貌平平。我并不知道搞计算机的人该是什么样,所以昨天查了百科资料,研究了一下这个职业。他们的薪水不少,而且工作强度极大。这种‘赚得多,死得快’的男人不是都挺讨女人喜欢的吗?(我感到宗崎在笑,几乎可以想象到他正挑眉的样子。)加上陈平本身性格不错、很善言辞,他比别的同事——那些木讷的纯粹理工男更具魅力,他的女人缘很不错。对了,他对有意向的女人来者不拒。很糟糕的设定,不是吗?”
宗崎还在笑,肩膀耸动,锁骨差点儿磕到我的额头。我悄悄翻了个小白眼,接着说:“他这么一死,警方排查起来相当困难。毕竟他社交面很广,能与他产生交集,并且有机会让他死在公寓卧室里的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