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笺(6)
小太监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钟华甄有秘密,而李煦喜欢没事找事,她并不想成为他关注的对象。
他以前嗅见过她后颈的清香,拧眉说她整日做个文人雅士,熏香沐浴,却连剑都提不起来,没有男子气概,有时实在看不过眼,还让她用他的重剑练武,导致三天她手都抬不起来。
可钟华甄为遮掩身份,房内从没设过熏香。
秋日里凉风习习,她轻拢住披风,耳尖突然微动,钟华甄动作一顿,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她还没来得及动,一支利箭突然划破长空的安静,从她身旁直直刺入旁边小太监的手臂,锋利箭镞流下几滴热血。
小太监摔倒在地,尖细的声音刺耳欲聋,指缝流淌下鲜血。钟华甄下意识回头望一眼,看见李煦拉弓的手慢慢放下。
他箭袖骑装,剑眉星眸,少年英姿勃发,身后背红羽箭袋,大手拿弓,不过才十七岁,却另有一种天生的强势冷硬。
钟华甄立即回神,她皱眉,蹲下看太监手臂血的流势,发觉没伤及筋骨,松了口气,抬头对李煦道:“此地禁止用箭,你若是想同我玩耍,等我身子好些早说,不该误伤无辜。”
有心留意的人都看得出太子那一箭来势凶猛,到她嘴里却变成了玩乐的失误。
李煦坦然道:“是本宫错了。”
钟华甄讶然睨他一眼,没想到他认错这么干脆。她安抚几句这小太监,站起身,差人过来扶这他下去疗伤,又让人请太医好生照料,说她待会再去探人。
这事如果被监察院的御史大夫知道,少不得在朝堂上参李煦一本,魏函青指不定也要来一句都是她的错。
“又不是大事,”李煦知道她是在为自己开脱,骑马勒绳到她跟前,“你吓到了?”
钟华甄的手上沾了太监手臂的血,她胃里不太舒服,忍住后先问句:“怎么突然要针对一个小太监?”
“一不小心,”李煦骑着马,“反正我手头准,伤不到你。”
钟华甄没回他,她没忍住,冲鼻血腥味让她按胸干呕几声,退后几步远离他。
李煦皱起眉,攥绳驾马靠近,弯下腰,手背贴她冰冷脸颊,问:“怎么还吐上了?你还能骑马吗?”
脸上大手的温度让她瞬间清醒,又退一步。钟华甄看见后面侍卫牵的温顺马匹,登时想明白了,他又要她陪着。
“今天真不行。”钟华甄头疼,“你也说了不必我随行。”
李煦慢慢直起腰,剑眉越皱越紧,不明白她是怎么了。那支箭又不是瞄准她的,何必吓成这样?
“你以前又不是没见过,今天怎么回事?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
“昨天没睡好,今天又起得早,所以有点不适应,”钟华甄呼出口气,“我休息会儿就没事。”
她看李煦没把刚才的事放心上,忍不住走近,低声道:“我并非命令你,只是想你听我句劝,下次行事三思,盯着你的人太多,大司马没多久也会得到消息。”
钟华甄再活一世,不想惹事,也改变不了什么,大多数时候都在一旁旁观,但李煦时刻让她提心吊胆,三皇子李肇有时都比他要得朝中大臣心。
李煦捏她光滑的小脸,道:“算你有良心,行了,你去我营帐休息,那里舒服,我去找李肇。”
钟华甄头疼,他显然没听进去。
李煦牵回缰绳,手指不自觉捻了一下:“回来给你个惊喜。”
……
钟华甄对李煦所说的惊喜并没有什么期待,他上次说的惊喜,是直接把她住的主帐拆了,又大方将他的营帐分一半给她,以示他们关系好。旁人少不得千恩万谢此等恩宠,钟华甄只觉他在胡闹。
她净手洗去血迹,先去医帐内探了眼那小太监。
这小太监是东宫郑总管新挑上来伺候贵人的,不知道自己哪惹了太子,对钟华甄亲自来看他诚惶诚恐。
他瑟瑟发抖跪在地上,脸色都是白的,医帐内案面摆血箭,帐中气味萦绕在鼻尖,浓烈无比。
钟华甄闻着便觉头晕,她手扶住旁边案桌,指尖微微发白。
即便她和李煦两个是朋友,但她还是再次感到李煦这祖宗惹不得。
钟华甄以李煦名义吩咐让这太监歇养些时日,没待多久就回了营帐。
这种事她经常做,李煦可以顺心而为,但钟华甄不能让他被别人捉住把柄。如同长公主不喜李煦,也不会否认东宫和威平侯府绑在一起的事实,自钟华甄待在他身边那刻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胃里翻滚,回太子营帐时就吐出来,旁边宫婢都吓得要去请太医,又被她抬手拦下。
钟华甄道:“我没事,不许在太子跟前乱说,让帐内伺候的人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