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掉男主当皇帝(30)

作者:祝臣

可他自己都笑不出来,嘴唇抿成一线惨白。

她另一个哥哥背对着她,身影清寂,眼神如峭壁上千年深雪,他肩膀微微颤抖着,良久,也只叫了一声她的乳名,

“湾儿。”

那两个字咬得极轻,它们原先从他口中扑出来的时候本该是轻快的——她的次兄沉默安静,不常说话,可话间总带着敏锐的机锋,有时也跟她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说笑话的时候还挂着他那张冷脸。怀玉从前最讨厌这个,可今日她却又恨不得让他说些笑话。

怀梁走上前来轻轻抬起她脸,对上她眸子里无措的那两点莹莹的光亮,“你仍是不喜欢他。”

“我仍是不喜欢他。”怀玉也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哥哥的话,她屏着呼吸抬起头来,又轻轻吐出郁结于胸中的那口气,“可我今日要去嫁给他。”

哥哥温暖的手掌在她的脸颊处停留了一刻,随即背转身去。

“是兄长们无能。”他轻声道。

怀玉却摇了摇头,“湾儿早已经说过,湾儿愿嫁,若我一身能报家国,那么料也无妨。”

她低声吩咐身边侍立着的添香和奉锦,“让侍女们都过来吧,事情还多着,别误了吉时。”

北地的公主将眉眼垂下,嘴角隐有笑意,那笑意落在没有胭脂的嘴唇上,显得分外苍白。

等到所有的东西都已经穿在她身上的时候,窗外就已经大亮了,她一身艳色,满头珠翠,倒跟室内一应素朴的陈设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起来。

昏暗的屋子里,只有她是红色的,像暗淡剑锋上的一抹殷红血迹。

侍女将珠联花带 呈上,怀玉却并没有接,声调有些黯哑,“等我出了这门再带也不迟,我还想再看一眼家里人。”

一直伴在自己身边的添香没有再说话,对捧着花带不知所措的侍女摆了摆手,那一刻怀玉竟有些感谢容落将她给了自己——她此刻不想说话,幸而添香也一直是沉默恭顺的。她扶着怀玉起身一步一步端庄地走出门去,步履沉静,踩得极稳。

只是堪堪到了门外的时候,怀玉一身烈烈的婚服,却忽而转身对着怀璧和怀梁两个的方向叩拜下去,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落在身下的狐裘毯子上,她手心一阵刺痛;是指甲刺进了手掌。

但是怀玉的脸上却没有一点痛苦的表情,仿佛那些眼泪不过是她身体里存了太多的水,等流干了,她便重新沉着地站起身,从容地登上婚车,一去而不曾回顾,纤细的身体裹在大红婚服里,车帘下露出一半秀丽面容清傲如梅。

从踏进宗庙开始,繁文缛节持续了整整三天,怀玉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也没怎么合过眼,可她却几乎不累,有种莫名的神气在她的脊梁骨上支持着,令她不肯露出一点软弱的样子。

那种甚至超乎她自己想象的冷静,一直维持到她亲眼看见容落推开门走近。远处的宫室里,盛宴还未尽散,依稀可闻人声,灯火也仍在窗外斑斑驳驳地闪动不休。

在容落未走进来之前,怀玉只是睁大了眼睛细细分辨着,哪一些是烟花的火光,哪一些又是游弋的玻璃宫灯。

前者艳丽,然而转瞬寂灭。后者色泽清冷,隔着窗纸看上去,几如一缕缕幽魂,困在玻璃丝罩下跳动和闪烁。

怀玉坐在原地镇定地注视着容落,一条殷红的袖带缠在左手——国婚所用的珠联花带是最好的,怀玉能从皮肤接触的地方感受到绣花时落下的细密针脚。

容落注视着她,双唇微启,似乎惊诧于她此时异乎寻常的平静,又似乎只是想同她说几句话。可他甚至也找不到什么话跟她讲——他们两个能讲些什么呢?他们只见过几面而已,几乎可以说得上还不认识。唯独那一日在演武场,稍微有了些切近的接触,可作为夫妇,这样的切近简直可笑。

可是他们的成婚又岂是成婚呢?

他们成婚,是早有预谋的契约,与他们自身无关。

他在她身边旋身坐下,声音波澜不兴,“多谢你没将那一日说出去。”

怀玉不知他为何要提起这件事,只当他是没话找话,“我答应过……”但是她的话只说到一半便哽住,因为容落抬手抚摸着她的衣带。艳色的婚服一半落在地上重叠逶迤,另一半被她下意识地握住,在手心里皱成一团。

怀玉有些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他。

容落垂了眼帘再没有动作,只是单手抚了抚她的脸,端详她的容颜半晌,忽然起身扯过一旁的水盆,洇湿了布巾送过来。

“水粉有铅,擦了休息吧。”

他将那方布巾递在怀玉手里,偏过头用那双寡淡的眼睛看着她。

他许是喝多了酒,虽然脚下的步伐尚还平稳,可是当怀玉看向他的脸时,便看见那双平素无波的眸子带了水光,苍白的脸颊也有了一抹血色,因而显得生动了不少,也使得他没有往常那样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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