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掉男主当皇帝(237)
“冤魂尔尔,何惧之有。”
等到天要放亮的时候,内城各处的火已经全都熄灭,除了城下数十个趁火来搬军中粮草的流民之外,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不用通报怀梁,这些人就都被判了仗枷刑,像一串蚂蚱似地拴在城下,脸上还沾着火场里留下的黑灰。一共栓了三个时辰,到松开时,即便是偷儿里最年轻力壮的,也只能趴着出城。
人人的脚脖子都是肿的,有人的脚脖子肿得像个萝卜。这本来是北方人对付掠城流寇的法子,被将军们极富创造性地因地制宜了。这样做,即便是再胆大的流民,再缺口吃的,也不大可能会冒险来打军粮的主意了。
这场火,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已经无灾无难地平息。
但其制造的风波仍然没有结束。
离被焚毁的秦安旧都十四里之地,因为偏离了北地的行军路线,木棉小村并未受到战火的摧残。展雪和附佘的主君白锦逃出芙陵城后,就依姬卿尺所言,暂在这里落脚。
这就是附佘的主君?数天以来,展雪一直观察着她,她相当年轻,几乎还是个女孩子。身量不高,皮肤细白,一双金色的眸子,在眼睑下潋滟生辉。
……像她的王后姐姐,若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是她脸上的表情更生动些,不似她的姐姐,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从她身上,展雪看不到多少脱出罗网的欢喜,恰恰相反,她总打不起精神来,像在那座城里丢了半条命,见天就是关在自己屋子里,也不出来,朴名等无法,只有每天把饭撂在门口。
展雪跟她原不相识,也不好管问她,只得由着她去。到第三天早上,她忽然醒了一样地,从屋里把门一推。
展雪正在空地上试剑,听见门响,回过头去。白锦把屋里农人的旧衣裳穿了,簪钗都拆了下去,黑发齐齐整整拢在头后,比往天精神都好。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她一开口,脸上又有了几分稚气。
展雪向她报了姓名,白锦谢过他,又问是受何人之托。
展雪沉思半刻,答道,“姬卿尺先生。”
“他如今人在何处?我要见他。”
“怕见不得。”展雪摇摇头,“他说若脱出身来,三天后便到此与我等会和。”
“如今过了几日?”白锦侧头看了一眼天边,茫然地问。
展雪有些吃惊,还是答道,“正好三日。”
“再等等,今日还没有过。”这种发号施令的态度,令展雪觉出她正确凿无疑是一位主君。当天早上,白锦没在回去,就在废草屋里与他们同用早膳。几个年轻的小侍童忍不住盯着她漂亮的脸瞧,展雪怕她动怒,便给他们使眼色。
白锦并不以为意,而是看着朴名的眼睛,专注地问道,
“你们都是哪里的?”
“是秦王身边的。”朴名咬着嘴唇低下头去。
“你们呢?”白锦又问,剩下的人也都点头。白锦想要说话,却又突然之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往展雪处一看,剑客点了下头。
白锦便扯出个笑来,“你们要没地方可去,跟着我可好?”
以展雪为首,众人都睁大眼,抬起头来看着她。
白锦垂下眼睛,有些懒懒地道,“反正也无处可去,不如跟我回北方去了……留在此处,也很伤心。”
“可是……我要为我弟弟报仇。”沉默了半晌之后,一个男孩儿终于怯生生地说了这句话。
“报仇吗……?”白锦半信半疑地打量着他,这孩子扎着童发,看去不过十三四岁,拳头握得死死的,一提“弟弟”二字,眼泪便在眼眶中打转。
“不要哭。”白锦迟疑一下,放轻了声音,“哭哭啼啼的,怎么能好报仇。”
男孩用力将小小的拳头捶在身下的芦席之上,一下,又一下,直到小小的拳头渗出血来。展雪连忙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男孩握着那只比他大些的手,一下子哭出声来。围坐众人无不下泪,哪个没在秦安失友丧亲,谁无几个死了的慈爱长辈,如足如手的姐妹兄弟?连展雪的眼眶都有些湿润,白锦哀切地看着他们,似乎亦感同身受。
吃完了饭,白锦百无聊赖地坐在村口,这个不起眼的村庄,绝无外人来往,她却仍然坐着。展雪猜想,她多半是在等姬卿尺到来。
天刚擦黑的时候,众人就早早回屋。展雪坐在一间放农具的空屋之中,风自破败的窗框和墙缝之中吹入,地面上一只爬着的小虫也被掀翻,紧紧抱着六只小脚,在土中翻滚着。展雪看着它,只觉得已经失去的一切,如今看来都恍如隔世。
“展大人。”门外,朴名低声道。
展雪从地上站起来给他开了门,借着暮色未消散的光,看见一个修长秀雅的男人站在朴名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