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掉男主当皇帝(12)
长兄还像往常那样抚弄了她的头发,好像她仍旧是那个在他臂弯里沉眠的小女孩。温暖的手心驱散了她从头到脚遍洒的寒意,但是本能地,怀玉害怕那个地方。
长兄看起来总是那样温柔,次兄面色冷淡,神情镇定,仿佛什么都不能真正打动他的心——他们应该是从不害怕的。怀玉心想。
可她终究不是她的兄长们,怀玉害怕那个地方。
她害怕那坐在高高主座上如同泥雕木塑一样的秦王,害怕说话的声调严峻冷酷的岳方成,甚至也害怕那眉目精致柔和的长公子容落,他目光总是游移在很远的地方,不看人,偶尔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正像他的父亲一样,好像是在看一个无知无觉的木石死物。
那目光让她如同赤呈,禁不住想要转身逃走。
但是她没有逃走,她向兄长点了点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屋里轻飘飘地传开,如同玉石一样清冷的声音,
“知道了,就去。”
她甚至还没忘了吩咐侍女领传信的人出去,再给那孩子两串赏钱。但直到她和哥哥们被安排在下首的位置上,面前摆上各式各样她在北方从未见过的菜肴,一直到那个时候,她却始终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浮在高空,冷眼向下瞧着一个身体,孤零零坐在那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
冰凉的手指忽然被一个温暖的东西握住,怀玉侧头去看——是她的次兄怀梁,虽然在她身边正襟危坐,却借着桌子的掩护在底下偷偷握了她的手
——她抬起头,仿佛不谙世事一般地笑了笑,灵魂终于又有了回到体内的迹象。
王帝设宴总是要有名目,可这却仿佛只是普通一场家宴,除却岳方成之外并无旁的大臣,多了一个小小的,大约四五岁的孩子,剩下的只有北方的两位公子和一个公主。
但是王帝一双眼睛忽然向她看过来了,针刺似地,怀玉的后背迅速就被冷汗浸透,汗水阴湿她手边的细磁汤盏,她偷偷从怀里掏了鲛帕垫在手心。
“孤观北地王公主,端庄优雅,非同寻常。孤的长子尚未婚配,不知公主可愿入主我儿宫内,使万秦得与北方修好?”
怀玉闻言大惊,一双惊惧的眼睛看向秦王,可后者撂下一句话之后,再不看她。她也想要去寻求兄长们的抚慰,可是他们此刻眼中的神情不比怀玉镇静多少。
对他们而言,这完全是个期待之外的问题。她求援的目光像是一叶淹没在大海里的小舟。
当最无措的时候,她终于对上了一双温柔的眼睛,是她此刻所见的眼神里唯一有温度的,带着一点悲悯和同情。
那是容落本人,他有一双温柔的眼睛,和怀玉对上眼神的时候几乎带着些关切。
手帕也已经被冷汗浸透,怀玉索性将其抽了不要,那汤盏上一副精雕细刻的烟青色纹样在手里,触感滑腻冰冷,上用的细磁盏攥在手里竟如同一条活鱼。怀玉将手心松开,看清那一副纹样究竟所画为何。
竹梅庆喜。
如此应景,又或许这是万秦所走的又一步棋吗?
耳边,秦王犹然在冷淡地问,“不知公主意下如何?”但是他的话音里不似疑问,只有笃定。
怀玉嘴角逐渐笼上一丝自嘲的苦笑:不接,便是藐视秦王不识抬举,可是若接下……
她左手按住自己的右手,一声不愿被咬死在嘴唇里,新花胭脂混着血珠子沁到舌尖,味道微微发苦。
她想起父亲一夕之间苍老的眼睛,燕方的少年纵马踏过茫茫雪原英姿飒爽,她的儿时玩伴,知己好友;她也想起苍鹰泅海的大旗飘落在地上,银色貂鼠毛织锦滚边,紫鹤的羽毛分二十四股拈成细线,那是燕方骄傲的旗帜,被人一箭射落在地,然后踏满污泥。
良久,她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安稳镇静,只在尾音那儿有些微的颤抖。
“怀玉何德何才,能有此等福气。怎敢推脱……自然是有幸之至。”
就在那最后一个字出口的一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心也“咕咚”一声沉了下去,沉甸甸落进中庭那深不见底的荷塘,把满池残荷拨起阵阵冰冷的涟漪。她说完这句话竟然一下子站了起来,看见兄长们不可置信的眼光,也毫无惧色地看向容落,向他点了点头。目光下意识地从侍剑少年身边挪开。
“不错,不错。”秦王连连赞叹了两句,似乎在称赞她识时务懂大体,
“既然此事已定,那便择日纳彩,为公主府上送去。公主地位尊贵,不得怠慢,北地王一边,也立即传书通报这桩喜事。”
怀玉低头深施一礼,她默默坐下为自己倾一杯酒,黛眉之间一片淡然。再抬头之时恰巧对上容落的目光,后者没有看她,静静地注视着席上觥筹交错,依旧是看不出悲喜,但他俩的座位相距极近,怀玉想到这或许也是早有安排,于是她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