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光还是向暗(3)
至于女人,沈竹一开始并没往那方面想,和李利落的事可以说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沈竹不信缘分,可有时一个人静下来回想她和李利落从相遇到在一起,真像是老天安排的一样。早一点或晚一点,时间都不对,恰好是在她最寂寞最需要人陪的时候认识了李利落。
沈竹是美院毕业的,读完研究生后做的也是这行。她那次是回学校见朋友,朋友是她大学的同学,后来留校当了老师。当天她还顺便跟着朋友去看了看新生们正在紧张准备着的新生作品展。
进了展览馆,朋友和沈竹边走边聊,从作品到学生、从学生到专业、从专业到院校发展、再到艺术圈,偶尔碰到个朋友的学生就停下来聊几句。李利落恰巧就是沈竹朋友的学生。
先闻其名再见其人,这是沈竹和李利落的初次见面。
走到雕塑展区,沈竹的朋友唤了个名字,有人闻声转身,沈竹一下便记住了她。
非常漂亮的女孩,打扮却很中性,眉眼间透着英气。头发一看就是没烫没染过,又黑又亮,长度刚过了耳朵,就用一根皮筋把前边的头发扎了起来,剩下发尾梳不起来就散在脖颈处。上衣是一件白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下身是一条有些泛白的牛仔裤。大概是太瘦的缘故,衣服在她身上有种空空dàngdàng的感觉。脚上是一双不新的白色帆布鞋。整个人gān净利落,就像她的名字一样。
“你怎么跑雕塑这来了?”朋友问。
好像是个不务正业的调皮学生被老师抓个正着,李利落表现得意外中带着些许局促:“我那边都准备好了,这边正好缺人手,所以就过来帮忙了。”
“哦,行吧,那你接着帮忙吧。”说完,朋友又带着沈竹继续参观。
走到一组炭笔画前,沈竹停下了脚步。那是四幅画组成的一组,单独成画,拼在一起也成一张画。单个看是女性身体的一个或几个部分,合在一起看是个整体。乍一看好像几笔就完成了似的,但只有内行人才能看出作者的笔法娴熟、线条自然放松,而技法之外的画意也引人琢磨。看着看着沈竹觉得自己的心竟莫名地变软了,而当搜寻到作者署名时,她一直绷着的神经好像被弹了一下。
之后沈竹头脑发热地找到了李利落,递出了自己的名片,先做了简单地自我介绍,又以看她很有眼缘也很喜欢她的画,以后或许有合作的机会为由要了她的手机号。沈竹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主动地、迫切地和一个女人建立联系。事后开车回家的路上,她边想边笑,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心情那么好。
没过多久沈竹就约了李利落出来。第一次见面,沈竹带她去了自己工作的美术馆。到了午饭的时间,沈竹提议一起去自己常去的一家餐厅。可当走到餐厅门口的时候,李利落却停了下来。
“怎么停下来了?就是这家餐厅,我们进去吧。”
“能不能换一家餐厅?”
“这家菜不错,我经常来,你不喜欢是么?”
“不是,”李利落拽着背包的手紧了紧,眨了几下眼睛,“这种餐厅对我来说太贵了。”
沈竹听了李利落的话后,笑着轻搂着她往餐厅走:“怎么会让你掏钱呢,你只管吃好就行了。”
可李利落还是没放开脚步,“不,这不合适,大家出来都是AA的,即使是AA,这里对我来说也是奢侈了。”
“我跟你的老师是同学,今天又是我约你出来的,理所应当是我请客。你现在难道要为了一顿饭让我难堪么?”
见李利落面露迟疑,沈竹果断地搂着她进了餐厅。那一顿饭,沈竹照顾着李利落的感受,点得克制又谨慎,并且答应了李利落下次必须由她回请的要求。沈竹确实没想到李利落是这么实诚又倔的姑娘,但她对她越发有好感了。
尽管李利落看上去冷冷的,给人感觉不容易亲近,但她和沈竹相处起来很顺畅也很自在。通常都是沈竹约李利落出来,去哪也都是沈竹定。其实并不是沈竹有多霸道,凡事以自己为中心,而是因为每当她问李利落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有什么想做的事,李利落总是淡淡牵起嘴角,似笑似迷茫地说:“我对这个城市一点不熟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你定吧,我跟着你。”久而久之,沈竹也习惯了自己下决定。两人去的地方大多都是文化、艺术类的场所,虽然沈竹和李利落的性格、风格迥然不同,可是她们的整体品味,尤其是在审美、艺术这一部分却相当合得来。刚开始几次出去吃饭,沈竹真的听李利落的AA制。可是到后来,沈竹都会在中间悄悄把帐结了。她总说:“我虽然离了婚,可是有房又有车,我自己一个人挣得也不算少,你呢,一个学美术的学生,学美术有多烧钱咱们都知道。你不是还说过家里就你一个人了?这种情况下我约你出来吃饭,你还跟我讲什么AA。”可李利落始终都觉得过意不去。于是沈竹换了个办法,她问李利落会不会做饭,李利落说自己很小就帮家里做饭,接着沈竹就提出不如在家吃,她出钱买菜,李利落负责做饭和收拾。李利落对这个主意倒是完全不排斥。就这样,李利落成了沈竹家的常客,最熟悉的就是她家的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