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咬狗(214)

作者:江予白

裴云抬起汗淋淋的脸,在伞下见到那双熟悉的眼。那双眼的主人像是刚哭过不久,也像是被风吹红了的。

“臣参见……参见尚书大人。”

裴云跪在地里,大雪尤厚,近乎将他半个膝盖都埋了进去。

伞下男子双唇微张,几欲伸出另一只手,碧青色的宽袍吹得漫天飞扬,正是他们上回在布坊没来得及买的那一匹。

“绿色好看还是红色好看?”他问,眼里还带着不甘。

“大人最好看。”裴云伸出手,颤抖着摸上他的靴尖,顶头的东珠光芒鼎盛,如暗夜恒星,不胜清亮。

傅临春蜷身底下,默默将他拉起,两人在伞下凝望着彼此,没一句稍显柔情的话。

“以后还走不走?”

“不走。”

“还要不要把我丢下?”

“不丢。”

“真不丢假不丢?”

“真的不丢。”

裴云近身半步,将他紧紧搂在怀中。他终于又抱上了,这棵熟悉的树,这棵让人如临春光的树。

临春啊,临春,任是这人世的春光如何曼妙,都比不过你一个真心诚意的怀抱。

风停,雪止,行人稀拉欲断魂。

两人在伞下各自擦了擦泪,傅临春说:“你哭起来真丑。”

裴云拉起他的手,放在嘴边,从手心吻到手背,湿润润的东西滴在心口,他不确定是雪水还是其他。

“回家。”傅临春举着伞,在怀抱中,抬眼,踮脚,微微探舌,啄了一啄。

裴云将他钉在怀里,反复亲吻着他的脸颊,这吻没有尽头。

戚如珪坐在马车里,放下帘子,一个劲儿地笑。同行的风二见她嘴角歪斜,口水都快流了出来,忙打趣道:“怎么,这是捡到钱了?”

“哪有钱让我捡?”戚如珪拉近她,附耳道:“是某人,也要有喜了。”

风二顺着她的目光向外看去,见裴云和傅临春抱在一起,亲得热火朝天。

她偶有一惊,但很快想通了其中缘由,只涩涩道:“果然,大家都有一个不错的结局。”

当夜顾行知入房,怕戚二又埋汰他吃醉,磨磨蹭蹭地不敢进门。

顾修带着顾重山路过房门,见他怕成了这个样子,纷纷嘲笑了顾三儿几句。狗急跳墙的顾行知羞得不行,只管急冲冲地闯了进去,怎知戚二早早睡了下去,奔波了这么些天,说不累都是假的。

顾三吹了灯,慢吞吞地也爬上了床。听到身边有响,戚如珪下意识翻了个身,抱住了他的腰。

“喝了多少?”她闭着眼都能闻到酒气。

“不曾喝太多。”顾行知全身缩进杯子,只露出一个头,“累了?”

“嗯……”她抱得更紧了。

顾行知在黑暗里勾住她的腰,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开口问:“铃木兰就在诏狱里,你难道就不好奇,戚老将军当初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世上并非所有的事并非都要答案不是吗?”戚二睁开眼,原来她一直都没睡。

“就像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我们在故事的最初,第一次在燕北见面,你抬起手,给了我一刀,那时我完全不会想到,我们能够相安无事地躺在一张床上。这世上很多东西都不需要答案,享受就够了,享受,享受你的温暖。”

顾行知拥她更紧,昏乱的酒气让他略有些情迷。他看到那只乱草堆里的老秋千,那遥远的童年,两个孩子各执一词,为一只秋千大打出手。

“这秋千是我先看到的!”

“这秋千是我的!”

“这明明是我先看到的!你耍无赖!”

“凭什么是你先看到的就是你的?你才是无赖!”

“你拿石头砸我!你就是无赖!坏姐姐!”

……

坏姐姐,坏姐姐,这么久过去了,他的坏姐姐可从来都没变。

她还和来时一样,诱.惑性的美。只比过去更多了一重故事,故事里,多了一个纵马飞歌的小将军。

他们一起在那齐身高的草浪里诉说心意,小将军第一次将爱慕讲给她听。他们一起在不知名的荒郊野地里相卧缠绕,浑身都是水,浑身都是泥。

他们在相爱,他们相约赴黎明。他们一口口咬在彼此的身上,留下了独属于他们的,独有的印痕。

夜更见深,戚二把头耷拉在顾行知怀里,嘤嘤吸着鼻。顾行知把手拢在她的鬓边,细数着上面的绒毛。

檐下水滴声不绝,他毫无睡意,如今身边不仅是一个人,还有一个,一个新的,新的人,引领他们走向将来……

“娘亲~”屏风后钻出一张粉扑扑的脸,刚从外面跑进来,脸上全都是汗,“娘亲,我刚刚看到,爹爹又跟舅舅跑出去喝酒了。”

“又去喝了?!”女人扔下手里的锅铲,挺着大肚子将差事吩咐给旁边丫鬟。她从后厨隔壁的库房里翻出把刀,刀的一侧,写着“快雪时晴”四个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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